“喂,初允穗吗?”
电话那头是个清亮的声音,初允穗明白是班主任打过来的,她清了清嗓子,平复了下心情,回应:“严老师好。”
“嗯,你现在怎么样了?”严老师问。
“我很好,今天可以去学校了。”
“那行,这样我也放心了。”
她放下电话筒,到楼上收拾书包,突然想到这里平日是温馨的,此时却变得如此冰冷而孤寂,心里产生从未有过的惊恐,是,她不能在这里久留,谁知道那伙人还会不会寻来?
夏季刚到,蝉鸣声起,后园的荒草丛中缀着许多蒲公英,沐浴在晨阳里,清新凉爽的气息流淌至全身,可依然消弭不了心中的伤痛。
她将自己的衣物与生活用品装进手袋里,爸妈平日给了她不少零花钱,她一直都存着,现在这些钱应该能派上用场,这段时间可以用了。
收拾完一切,她背上书包去上学,然而却未留意到,马路边停着的一辆路虎,车窗内是张阴沉而冷淡的面孔,正幽幽的抽着烟,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瘦小的身影。
学校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熙熙攘攘的学生陆续进到班级里,这些学生脸上挂着灿烂富有朝气的笑容,遇到熟悉的同学大致会打个招呼。
“喂,小哑巴,昨天怎么没来上学?”
她被一双手推了一把,不由回头,望见一个跟她差不多高的男生站在她身后,这个男生穿着黑白相间的校服,系着红领巾,脸颊两边有对酒窝。
这个男生平常没少捉弄她,平常尽量避开的,今日她沉浸在亲人的悲痛中,无暇去理他。
“喂,你不开心吗?”那个男生看出她像有心事的样子,换了个关心的神色。
她不语,低着头跑开了。
“小锦,她父母被人杀了,你还是别跟她接触,要不然坏人就会盯上你。”
“听说昨天欣欣要去看她,差点被枪杀,可吓人了。”
“骗人的吧,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都没看新闻吗?昨天就报道了,市中心医院围着一堆警察,现场还发现了子弹……”
初允穗到自己的座位上,班里的同学窃窃私语着,瞧到她抬头时,又装作若无其事。
她知道这是自己在这里学习的最后一段时光,恍然间感到这像是一场梦,哪怕有阳光透过树隙筛落在桌面上,与前天那场谋杀比起来,眼下的平静总有那么点不真实。
今天的数学比平常好懂许多,面积公式也容易领悟,题也没那么难,而且老师更是难得表演她,但她的心情却回不到往常,想到父母永远不会回来,下一秒泪水将要流出。
她不敢去看欣欣,不想再给别人带来任何麻烦,若能在最后留下什么,她想,大概只有一个背影。
下午放学后,她独自走在水泥路上,两旁的大树摇落一堆落叶,她至始至终低着头,不知自己该去到哪里。
还是回去看看,最后一眼,以后更是无处可去。
落日余晖里,这个小房子背靠大蒿丛,显得有些局促,她刚到门口时,突然注意到房门的锁被撬开,有人在里面,是谁?
她呆站在门口,家里有人,会不会是那群人?他们见没找到她,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初允穗不作多想,在恐惧的驱使下,撒腿就跑。
“允穗。”
似乎有人在喊她,她不敢往后看,只想赶紧逃走,然而在奔过马路时,一辆卡车来不及刹车,眼看着她就命悬一线。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胳膊生疼,抬头看去,这才看清拽着她的是,望到一个瘦高的人站在她身前,正巧夕阳照在他的脸上,映出淡金色的线条,这个人戴着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炯炯有神,嘴角挂着和煦的微笑。
这人看着三十岁左右的模样,穿着白衬衫黑裤子,气质斯文儒雅,她不认得这是谁?
她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个人,怕他心怀不轨。
“你是谁?”
“我是你的叔叔啊。”
他的声音温柔而清脆,初允穗有些愣住,叔叔回来了?那个男人蹲下身来,摸摸她的脸颊,“你爸爸经常和我提到你,知道你在这里上学,我前两天回来,有些事耽搁了,现在来接你。”
“你,真的是我叔叔?”初允穗纯净的眼睛里倒映着这人的面孔,似是不太相信。
这个男人浅浅的笑了,朝她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初柏骁。”
她记起,曾经在老家,爷爷时常念叨着叔叔,确实是唤着“柏骁这孩子,出国三年怎么一个来个消息,也不知道……”
“叔叔?”她讷讷的出声。
“真乖。”男人理理她额前的刘海,看到她手中的袋子,又问,“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的手一缩,眼圈红了,鼻涕直流,“是衣服,叔叔,爸爸和妈妈被人杀害了,这家……”
听了这话,男人的眼中划过一丝愤怒与无奈,他牵着她的手,宽慰道,“没事,有叔叔在。”
初允穗哽咽的说道:“叔叔,那些都是什么人,我们跟他们没仇,为什么他们要……”
“都怪叔叔。”初柏骁叹了口气,“允穗,这两天让你受苦了,本来都跟你们没关系,那些人做的太绝,可是,你要坚强……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先带你去吃顿饭。”
初允穗听不懂他这番云里雾里的话,似懂非懂间随着他走了。
在他们不远处的摩天大楼,天台上站着一个人影,见他额前的碎发飞扬,目光远远的锁着那个瘦小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这个小女孩,倒是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