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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谢九缘

  空中划过几道闪电,使这漆黑的夜晚光亮了一瞬,狂风猛烈的吹着,霎时间雷声作响,声势浩大,似要刺破天际,大雨落下,院中的槐树被打的作响。

正值花期,婆娑槐花被雨水淋了一地。树冠浓密,少说也有几百年岁月,红色的花蕾硕大,颜色鲜艳,不用刻意靠近,移十步外也还是会闻到阵阵的清香。这是一株红花槐。

  大片赤红花朵落在地上,几乎铺满了树木四周的草地,好在树木高大,院中灵气充沛,所结花枝稠密,不至于落了个彻底,不过雨势皓大,又不见消退,落了个三成还是有的。

  廊间垂铃作响,伴着风声轻轻舞动,一时间冷淡无比,雨声、铃声、风声,世间似乎便只剩下这三种声音。它们各自为伴,肆意作响,喧闹着、争吵着。

  忽然,院子的最中心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有谁在争吵,又有谁在发问。

  院中心,那是主人的居所。

  醉仙居,这院名倒是应了主人的喜好。一向宁静的醉仙居近日总是一到夜晚便有繁琐声从主居的不争冠里传出,有时是两人一问一答,有时又不断有碰撞声传出,再有时,会听到一些奇怪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不过却是一个人的,另一人不知在忙什么,不再回答,也不在发问。

  院外的人自是没法听到的,主人一回来便给院子设了结界,没有主人允许即便是掌门大人也无法进入。也就它们这些白白吸收几百年院内灵气、有了浅浅意识的小妖能听到,它们与新生儿一般无知懵懂,自是不知这是什么声响,只当是不认识的物种所发出的声音。

  而此时的不争冠中,却是一番别致景象。

  “师尊……”

  “师尊……”

  “卿城九……你等等……”

  谢雨双手被朱红色发带的一端绑着,另一端竟是系在了身上那人的小拇指处。

  卿城九头发微凌乱,眉宇间带着戾气,可却硬要做出一个和煦如阳的表情,五官深邃、剑眉星目,皮肤很细腻,红白间隔的弟子服勾勒着修长结实的身段。更让人在意的是,这少年的眼眸是暗红色的,眼中似有万千星辰挥洒其中,锐利如剑,直直盯着瘫坐在地上的谢雨。

  半晌,他低沉的再次叫着谢雨着:“……师尊。”

  见谢雨没回应,他抓起那人脚裸,拉到自己面前,随着他的动作,脚踝处的锁链互相碰撞,发出沉闷的声音。

  谢雨猛一阵颤抖,手里攥着自己衣摆,力气大的指尖都泛着白。

  卿城九再次耐心的开口:“师尊,叫出来就好了,叫出来就会好受多了。”

  谢雨终于有了回应:“……卿城九……你闭嘴。”

  “师尊,别违抗我。”

  见谢雨还是没有期待中的反应,他松开了谢雨的脚踝,舔了舔自己的指甲,像是野兽捕食猎物前的行为。

  “弟子召动您体内的魔血,混在您清澈的灵力流动中,怎么样啊师尊,喜欢弟子这份礼物吗?”

  谢雨开口,话语间都带着颤意:“……你给我喂了你的血?”

  卿城九吹了声极下流的口哨,“师尊真聪明。”

  谢雨看着他,眼里没有了往日的柔情,“你当真这么恨我?”

  卿城九捏住他的玉颈,直视着他,微微笑着,眼里满是宠溺:“师尊这话可冤枉我了,弟子只是想要您,怎么可能恨您呢?”

  话罢,狠狠的在谢雨脖子后咬了一口,铁锈味在嘴里扩散,他似是看腻了,心神一动,撤去了魔血的冲劲,细细看着谢雨急促的喘息,不语。

  半莫,谢雨似是缓过来了,带着微颤的声音道:“卿城九,你这是要我的命。”

  卿城九似是被惹恼了,但声音却放缓,和声道:“弟子为何要师尊的命?弟子疼爱师尊还来不及,怎会如此狠心,做出灭师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莫非在师尊眼中,弟子不是‘尊师重道’的楷模吗?”

  “不能吧,弟子可是‘尊师重道’十几年的蝉联者啊,连掌门大人都说弟子是不可多得的良才呢,师尊这般说话,可真是寒了弟子的心啊。”

  谢雨不答,调整着灵力流动,暗暗压制着卿城九体内暴乱的魔气。

  似是察觉到他的动作,卿城九将他从地上抱起,抵在被褥上,轻轻的啄着谢雨的嘴唇。

  半晌才抬起头,直视着谢雨愤怒的双眸。

  “师尊说是不是啊?”

  “师尊可是说句话啊,弟子一直等着您呢。”

  “你……”

  卿城九期待着他的答复。

  “……我谢雨门下,没你这个弟子。”

  卿城九顿了一瞬,脸上的悦色一扫而过,取而代之的是能杀死人的戾气。

  这让他想起了三年前,谢雨逐他出派时,眼里没有丝毫曾经的柔情,再也没看过他一眼。

  或许在他眼里,百年岁月不过是他漫长的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段光阴。可这他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一段,自己却是费劲心血,想方设法的逗他开心。

  哦,是了,师尊修的是无情道,斩断情丝实属正常。

  不曾将自己放在心里,也实属正常。

  他眯着眼冷冷笑道:“师尊,弟子不明白您为何一直如此倔强,弟子不过是喜欢师尊,师尊您真当看弟子不顺眼吗?”

  没有回复,卿城九心念一动,谢雨立刻抓紧了被褥,眉头紧锁,几声闷哼自他嘴中传出。

  卿城九立刻来了劲,翻身而上,坐在谢雨身上,观赏着谢雨的表情。

  他的呼吸都在抖。

  “果然只有魔血才能让师尊乖乖听话呢。”没让他受太久苦,略加小惩便撤去了魔血的冲劲。

  “卿城九……”

  “嗯?”他来了兴致,手抵着下巴,笑着应他。

  “你这般行为,我实在是想不到和‘尊师重道’有何干系。”

  卿城九拿起了他脚上的锁链,笑着问他:“师尊说这个?”

  谢雨不答,卿城九便继续笑着自己的,忽然,手上力道加重,锁链立刻瓦解。

他伸手解开谢雨的衣衫,谢雨剧烈的挣扎着,无法,只得将束发的红色发带取下来,将谢雨两手翻上去绑着。

  “卿城九!”

  “在呢在呢,师尊别怕,弟子识得分寸的,为您疗伤而已,这种伤口若是不及时处理很麻烦的。”

  “你怎知……”

  卿城九捏了捏他的脸,“师尊刚刚回来气息不稳,还有意遮挡避着天狼长老他们,现在又自己承认了,弟子很难不猜到啊。”

  运起法术,默念着治疗的法咒,手中法术腾起,他碰了碰谢雨的伤处。

  他能感觉到,谢雨在不住的颤抖,又想到刚刚那样对谢雨,只得垂下脑袋,静静的为谢雨疗着伤。

  “师尊,弟子知错了。”

  谢雨似是冷冷的笑了,昏沉睡去。

  卿城九疗完伤,为他捻好被角,便回了自己的居所。

  出了不争冠,他的眼睛变为正常的黑色。撑起了伞,伞上印着几朵红槐花,雨落在路上的水洼里,荡起层层水波。

  伞是谢雨送他的。

  那天也是个和这般一样的阴雨天,他站在外门学堂外避着雨,没有带伞也没有修习过结界之术他躲不了雨,正想着用什么样的姿势能在回去的路上摔的时候能护着怀里的书,谢雨便出现在他面前,给了他伞,自己开了个结界。

  这么多年里一直带着他,早已精通结界之术,但他就是不想开结界,就喜欢这样打着伞,打着这把伞,坏了也不换,只拿去城中修修,修好了接着用。

  雨夜总是最容易能让人陷入回忆中,卿城九夜路听雨,忆起了与谢雨初见的时候。

  村里的老槐树下,年幼的卿城九和一群孩童在打着槐花。

  树影婆娑,冠网稠密,温柔的抚过少年青涩的脸庞。

  阿娘在家做饭,打些槐花回去,做一顿槐花饭。

  想起槐花饭的味道,幼小的卿城九便食欲大开,手上的动作加快着,槐花不停落在地上,他估了估量,感觉足够了,扔了棍子,往篮子中捡着打落的槐花。

  “喂,小孩。”

  卿城九看向身后,看着一众穿着红白相隔衣袍的修仙弟子,但在一众人中,唯一一个穿着白衣的人向他说着话。

  这便是谢雨。

  与自己一道的孩童们不识得他们是谁,都向家跑去,唯有他痴痴的看着仙人。

  谢雨见他回头了,看着他温和的说:“棍子不能乱扔的,要是砸着人可就不好了。”

  他晃了晃手中抓着的木棍,想必是刚刚卿城九将木棍扔去,险些砸中了这一路人中的一个,这才会接下来诫告他。

  那险些被砸中的弟子一愣,随后做鞠道:“多谢天御长老。”

  谢雨抬手让他起来,一直看着卿城九,见他发呆不语,将棍子轻轻靠在槐树干裂古老的树皮上,向他直直走来。

  卿城九看着谢雨向他走来,慌乱不已,忙向他道着歉,见他腰间有佩剑,又有人称呼他为长老,想必是修仙中人。

  “对、对不起,仙尊。”

  谢雨走到他面前,法力腾起,落了一地的槐花即刻便向卿城九怀中的篮里跃去,慢慢一篮槐花,卿城九年幼的身躯撑不住这样忽然的增重。

  谢雨似是感受到了他的失力,伸手自篮子下扶起。

  这一动作碰到了卿城九稚嫩的双手。他感觉谢雨的手是温热的,比这六七月的天气还要热。

  又或者是,自己心里的感情作祟。

  谢雨见他痴痴愣愣的,笑了笑,弯下腰摸了摸他蓬乱的头发,捡去几枝树叶,温声道:“我叫谢雨,你呢,你叫什么?”

  卿城九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是镇上第九个正月出生的孩子,阿娘给我取名叫卿城九。”

  “嗯,倒是悦耳。”

  “你、你可以叫我阿九,镇里的人都这样叫我。”

  谢雨脸上的笑容又烈了几分,见这小孩有趣,干脆拿起他怀里的槐花篮子,牵着他的手:“阿九,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真暖和啊。卿城九不住的这么想。

  他说了自家的住处,谢雨对身后一行人说:“你们先去镇里的仙录堂吧,我送他回家就跟上你们。”

  “是,长老。”

  一手抱起他,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一手提着槐花篮子,向卿城九家中走去。

  “近日这附近有魔物出没,阿九还是不要乱串的好。”

  “你们都是来除魔的吗?”

  卿城九没见过修仙中人,很是好奇。

  谢雨笑了笑:“不全是,阿九不知道吗?云水派三年一次的收录弟子,在庇佑的地方中早早便设立了仙录堂,挑选有根骨的回去,拜入派中,修行仙术,为了有朝一日让他们问鼎修仙界,保护天下苍生。”

  幼小的卿城九听傻了:“云水派还会从我们这种小镇子收弟子吗?”

  谢雨温和回道:“那是自然,而且入了内门后任何人皆可自行选择师门,这也是极为重要的,不可马虎。”

  一路上二人一问一答,卿城九还会问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谢雨也会一一回答。

  就这般走着,很快就到了一座院中,房屋简漏,却也可以住人,至少温饱不是问题。

  “到了,我能进去吗?”谢雨抱着卿城九温和问道,卿城九点了点头。

  跨入院门,院中有一张木质桌子,将槐花篮子放在桌子上,卿城九依然抱着他不愿松开,谢雨摸摸他的头顶,将他放下,便原路返回去找那一行人了。

  谢雨刚跨出院门便停下了脚步,他没回头,手抵在了腰间佩剑上:“阿九,记住,魔族化为人型时眼睛是暗红色的,往后遇到魔族,不求你能杀他,你只管躲得远远的,不要靠近,保护好自己。”

  这时,一个庞然大物从旁破壁而出,身上四处都遍布着狭长的伤痕,慌慌张张的,似是在逃命,见到谢雨,它低吼一声,向他扑去。

  “躲起来。”

  谢雨灵剑出鞘,白色的灵流裹着利剑,他迎向这魔物,手腕甩了几下剑,腾空而起,左手结阵,二十几把灵力幻化而成的幻剑出现在身后,灵剑对着魔物,阵法向前推去,幻剑听从号令,奏发着阵阵呜鸣,一股劲的朝魔物刺去。

  “哐当!”有东西掉到了地上。卿城九看去,发现离自己不远,几步之遥,他眼疾手快的捡起再躲回来。

  擦了擦泥尘,是块玉佩,颜色呈脂白色,温润如羊脂,滋润细腻,他后来得知,这是块羊脂玉佩。

  那魔物没了动作,倒在地上。

  修仙之人五感较常人敏锐,谢雨自是听到了那声音,只草草看了卿城九和他手里的玉佩一眼便走了。

  卿城九躲在一旁看着谢雨远去的背影和那掉落的玉佩,心里暗暗做下一个决定。

  他要拜入谢雨门下,做他的弟子。

  无论前路多艰难,无论要耗时多久,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他卿城九,甘愿如此付出。

  第二天清早他便跑到镇中的仙录堂,虽是清早,但仙录堂竟是人满为患,昨日见过的那一行修仙弟子皆在这里。

  镇民们都带着自己的孩子到这里来,大多是与他一般的年纪。

  看着他们脸上的神色,多为期待。毕竟谁不想自己家里出一个修仙的?说不好以后还能靠这个发家致富,一跃成为修仙世家,受万人敬仰。

  卿城九在人群中寻找那一袭白衣,不难找,谢雨就坐在中间的一张椅子上,正为一个小孩探脉。

  卿城九认识这个人,那是隔壁院朱伯伯的儿子,与他关系还不错,昨天一起打槐花的一堆孩童里就有他。

  他排在了谢雨身前的一行里,进度是很快的,村中孩童虽众多,但在普通人家里有根骨者自是少。

  他等待着,队伍在前进,他的心也在砰砰乱跳,终于快轮到他了,前面的孩童坐在谢雨身前的木椅上,身旁的父母都在紧张的问:“仙尊,怎么样啊?俺家孩儿有没有天分啊?”

  谢雨莞尔一笑,探着孩童的脉,卿城九这才发现,在谢雨旁边有一位拿着纸笔的弟子,他穿的是红白相隔的衣袍,不难认出是云水派的弟子,那弟子一边看着谢雨探脉一边做着笔记,还不忘向两人说着。

  “大叔大婶,那不是天分,叫做根骨,有了根骨才能修炼。这修仙呢讲究的是缘分,三分天注定两分靠父母五分靠打拼,这事急不得的。”

  说完还不忘朝谢雨笑笑,问道:“师尊师尊,我说的对吗?”

  谢雨正在探脉,闻言开口:“陶喻,看来把你放在邬安长老那半月你学了他不少,那下次我再闭关你就接着去他那吧。”

  陶喻立刻改口,看着谢雨,不可思议道:“师尊师尊,不至于吧,我不想再去邬安长老那了,那老头太可怕了!”

  谢雨拿过一旁的册子,问了问那孩子的名字与年龄,在他后面写下了一个“丙”字。

  那孩子父母问道:“仙尊,这是啥意思啊?”

  陶喻解释着:“大叔大婶别急,你们的孩子呢多少是有根骨的,但是不太明显,修仙还是能修的,至于能走多远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谢雨对那孩子和他的父母说:“你们去后面登记下具体住址。”

  “好好好,谢谢仙尊,谢谢仙尊!”

  三人一走,卿城九就能直接看到谢雨了,他跳上椅子,看着谢雨的眼神里充满着兴奋。

  “仙尊仙尊!快看看我有没有根骨!”

  谢雨一脸惊奇的看着他,转而一笑,摸摸他的脑袋,问道:“阿九怎么也来了?”

  “我也想修仙!”

  “你当真想?”

  “我真的想修仙,仙尊,您就给我个机会吧!”

  谢雨莞尔,伸手抬起卿城九的手腕放到木桌上,不发一语,细细探着他的脉。

  卿城九心下暗喜,却也心有胆寒。

  万一自己没有根骨怎么办?没有根骨,仙尊是断断不会让他进入云水派的,更别说进入内门时收他为弟子了。

  他紧张的看着谢雨,片刻后,谢雨皱了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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