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江原道

边伯贤的家在礼城东边一条叫江原道的小胡同里，小胡同并不长，粗略看过去其实也就两三百米。

不过因为房子和房子之间挤得太近，两侧的屋子太多，所以会给人一种这条街很长的错觉。

太久没有走过的路，再重新走上一遭时，心里五谷杂陈，才仅仅只是踏进江原道的街口而已，边伯贤的手心已经浸满了汗水。

整整五年没有回来了。

？？？：“小边，你回来了”

边伯贤闻声看去，是棋牌社的刘婶儿。

“要不要到婶儿这里来吃点炸土豆，刚炸的还热着呢”

边伯贤不用了

边伯贤看着刘婶儿，沉默几秒，接着又犹豫了下。

边伯贤边奕……我爸呢

“老边啊，在家吧应该，过两天又要下雨了，你爸脚估计又得疼了”刘婶儿说完叹了口气。

“小边，你劝劝你爸，让他赶紧到医院看看去吧，这也不能一直拖着呀。

边伯贤我知道

边伯贤谢谢刘婶儿，那我去找我爸了

边伯贤转身往胡同里头走，走了几步，远远便看见一个穿着灰衣黑裤的中年男人。

边伯贤掌心的汗水越来越多。

边奕辰穿着破旧的老皮鞋，灰色汗衫很长，是完全不合身的那种，裤子也长，拖到脚后跟擦着地面，黑色里泛着白，一看就知道洗过很多遍的，他抱着摞在一起的箱子踏过高门槛，走路时右脚有些跛，整个人看起来邋遢，狼狈，又疲倦。

边伯贤以前很嫌弃边奕辰这种打扮，他总觉得丢脸，怕同学看到嘲笑自己，所以甚至都不会让边奕辰去家长会。

有次气疯了头，边伯贤指着边奕辰大声骂他瘸子，骂他是个只知道赌钱的废物。

那是少有的一次，边奕辰没有反驳，也没有愤怒。

他一反往常的暴躁，平静得像具死尸，然后背过身，抽了整整一支烟后，推门离开。

边伯贤厌恶边奕辰，正如他厌恶火车站里的闷臭，厌恶垃圾场里的蛆虫。

如果不是他，边伯贤不会宁愿待在桥洞下和乞丐为伍都不愿意回来。

如果不是这个男人，母亲不会再自己只有五岁的时候狠心离开。

如果不是他，边伯贤不会害怕天亮里的敲击声。

因为那十有八九，都是高利贷讨债的辱骂声。

他赌博、酗酒，他暴戾，平庸，他一无是处。

可就是这么一个男人，在边伯贤锒铛入狱的时候，一家家去求，一户户去跪。

在所有人都不相信他是无辜的情况，只有这个他曾像厌恶蝇虫一样厌恶着的男人，对所有人声嘶力竭的大喊：我的儿子， 是世上最好的人，他不会杀人。

边伯贤的喉咙一阵发涩，他的身，上像是压着一块巨石，那巨石的尖锋抵在他最接近心脏的背部，划开微薄布料，刺穿坚硬脊骨。

深深嵌入血肉里，挨着心脏的鼓动，边伯贤沉重的闭上眼，浑身都在颤抖。

边伯贤，你他妈就是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