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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者的怯弱与幸运者的厄难

  啪的一声,清晰的打火机的声音传来。

  安德森懒洋洋地坐在副驾驶上,点了一根烟。修长的手指夹着细细的烟管,安德森轻吐了一口气,烟雾中他的眉眼模糊了一瞬。

  旁边尔文被呛了下。

  安德森转头,毫无歉意地说道,“抱歉,不喜欢烟味吗?”

  尔文有些不赞同,“你还年轻,吸烟伤身体。”

  安德森摇下了车窗,“可我觉得我已经长大很久了。”风呼啦啦地灌进来,遮住大半眉眼的头发被吹乱了,平时显得阴郁的脸终于露出几分少年意味来。

  尔文看了看他,若有所思,“明天带你去剪头发?有些长了,挡着眼睛对视力不好。”

  安德森眯起眼睛,无所谓地说道,“好啊。”

  尔文觉得安德森现在的表情就像一只猫,这样无害的表现让他放松了许多,“你收拾的行李太少了,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明天哥哥带你去买。”

  安德森可有可无地应了声。

  尔文察觉到安德森对于这些不感兴趣,于是又说起他过去生活中的一些趣事。

  安德森这才有了点反应,转头安静地听他说话。

  尔文像受到鼓励一样讲了许久,讲到口干舌燥,才像是不经意地开口,“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安德森想笑,他也的确笑出了声来,摇上车窗,安德森转过头轻吐出一个烟圈,直到尔文被烟呛得咳嗽,他才开口。

  “如你所见,我很快活。”

  ————

  尔文驱车到达奥克维多的出租屋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屋子,让安德森先去洗漱。

  过了好一会,尔文听见洗浴间里安德森喊他。

  尔文走过去,问道,“怎么了?衣服没拿吗?”

  “我不知道这个淋浴器怎么用。”

  “那你开门,我帮你。”

  门直接打开了,尔文看着赤身裸体的安德森,有些尴尬,“怎么不先穿衣服?”

  安德森无所谓,“这有什么。”他侧过身,“这样行了吧。”明明一丝不挂的是安德森,安德森却坦然得像是自己衣冠完整而尔文才是那个被看光的人一样。

  这是一具匀称具有美感的身体,肌肉线条干净利落,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既有些少年的单薄又有着青年人的力量感。

  尔文本来目光不知道放向哪里,然而注意到安德森腰侧一道大面积淤青,一下子尴尬也忘了,“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跟我说?”

  安德森低头,像是回忆起什么,“打架时候没注意。”

  尔文低声,“洗完我给你上药吧。”

  “我打赢了。”安德森说。

  而对方已经变成了尸体。

  尔文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打架,他有些好笑,觉得这种受伤了还要强调自己打架打赢了有点孩子气。尔文摸了摸安德森的头,“以后不要冒这种险,受伤了不值得。哥哥给你出头。”

  说完尔文迅速调好了热水。他不知道的是,身后安德森的视线一直盯着他,带着点幽光。

  安德森热气腾腾地从洗浴间出来时,头上还滴着水。

  尔文先给他吹头发,那双手穿插进安德森发间,动作太轻了,以至于安德森觉得有点痒。

  随即尔文又细致地给他上了药。

  温暖的指尖带着药油,涂抹在青年劲瘦的腰间。尔文目光专注,“痛吗?”

  安德森难得安静下来,尔文上好药抬头时,撞进安德森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怎么了?”

  就像是第一次见面那样,尔文很难形容那种目光,不像是看一个人,而是看一件物品,像猫科动物看猎物,带着点热切和残忍。

  “嗯?什么怎么了?”安德森的表情无辜而疑惑。

  于是尔文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

  为了攒够租房的费用和日常开销,尔文之前一直在兼职家教。接安德森和安顿他花了几天时间,稳定下来后,尔文就接着去做兼职了。

  一切风平浪静,除了尔文有个不着调的邻居。

  邻居艾迪斯是个gay,玩的很开那种。

  尔文怕安德森跟着艾迪斯学坏,一直让他不要和对方走太近。

  偏偏艾迪斯对安德森很感兴趣,安德森剪完头发后,从外观上来看就是一个无害香甜的“漂亮男孩”。

  日防夜防,尔文总有不在家的时候。尔文一去做家教,艾迪斯就来找安德森玩。

  尔文才第一天做完家教回家,已经是八点半,屋子里却没人。

  相似的场景让尔文心脏漏跳了一拍,“安德森?”

  尔文冷静下来,打通安德森的电话。

  电话那一端,安德森带着酒气的声音传来,配合着背景里炸裂吵闹的音乐,“我在Always Day,你也要,一起来吗?”

  那是一家有名的gay吧,不用想,肯定是艾迪斯带他弟弟去的。

  “……”尔文深吸一口气,“你先出来,我马上到,你等我。”

  尔文驾车去了这家酒吧。房间里灯光昏暗,吵闹放纵的人群,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荷尔蒙气息,尔文很不习惯这里的氛围。尤其是暗色里有人若有似无地互相抚摸身体,尔文几乎不敢多看。

  越过卡座,尔文一眼就看到了安德森,安德森并没有如他所说去酒吧外等他,相反,在这种环境里他如鱼得水。

  安德森脸上挂着尔文没见过的肆意笑容,舞步热辣,仰头时利落的下颔线显得精致性感。

  尔文却并不意外。仿佛他心里觉得安德森就是这样的。

  他身边已经有不少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他。尔文气不打一处来,目光环视一周却没有看见艾迪斯。

  他穿过人群,拉着安德森就往外走。

  安德森没有反抗,依赖地头枕在尔文颈间,哑声笑了下,“你来了。”

  那些本来想下手的人看见安德森这幅姿态,暗道可惜。

  尔文想直接往外走,经过角落的散台时,却被手上的力气拉到了一边。

  尔文被压着坐到了座位上,安德森凑过来仔仔细细地看着他。

  “哥哥来这里,不是来玩的吗?”

  旁边的座位上是两个学生,亲的难舍难分。声音在封闭的环境里更显得暧昧。

  “……玩什么玩,你跟我回去。”

  感觉到有人在看向这边,尔文脸都快烧红了。

  安德森皱眉,仿佛有些苦恼,“可是我是来玩的。”

  安德森嗅了嗅尔文颈间,“你比别人身上好闻。”

  尔文想起身,身上的人却纹丝不动。尔文伸手推他,触手的是紧绷的肌肉,他推不动。

  “……”

  跟喝醉酒的人是没什么道理讲的,尔文哄他,“回去玩。”

  安德森看了他半晌,眉目舒展,轻声,“好啊。”

  尔文扶安德森上车时,安德森在他耳朵边轻轻吹了口气,嘴唇若有似无擦过尔文耳畔。

  尔文被刺激得手一抖,他好不容易把人弄上副驾驶,要系安全带时,安德森却老大不配合。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我下次遇到艾迪斯一定好好教训他。”

  被酒吧里吵闹的音响和人群的喧笑吵的回不过神来,尔文开着窗,感觉自己也像喝醉了一样,脑子嗡嗡发响。

  一路风驰电掣,到家后安德森像是睡着了。

  于是尔文只好架着他往屋子里走。

  路过客厅的沙发时,安德森往下一滑,尔文为了抓住他弯腰,却被安德森的力道带到了沙发上。

  事实证明人是可以在短短时间内在一个坑上跌倒两次的。尔文发现现在又变成了他被压在沙发上的场面。

  “你干什么?”

  安德森目露疑惑,“你说的,回来玩。”

  尔文看着他,有些头疼。

  到现在他还是把这些当小孩子的玩闹,“你知道你说的玩是什么吗?你知道那里都是些什么人吗?”

  安德森的手摸过尔文脸颊,顺着耳廓向下抚过喉结,“难道不是这样玩吗?”

  尔文瞪大了双眼,安德森不等尔文回答,自顾自笑着卸了力道,规规矩矩地把手收回来,“我没喝醉。”

  尔文不信他,伸出两根指头,“这是几。”

  安德森难得愣了下,过了几秒噗的一声笑出来。他像模像样地解释,“我真的没喝醉。你去工作了,一个人在家里我很无聊。”

  尔文还是皱眉,又有些内疚,“可是你还小。想去玩可以找正规的酒吧。——我忘了问,去酒吧是谁给你付的钱?艾迪斯?”

  在尔文看来,接弟弟过来好几天都乖乖的,放着他和艾迪斯接触一天就歪了,再相处下去还得了。

  安德森有些戏谑,“所以你是觉得拯救了迷途知返的我,而不是坏了我的好事。”

  尔文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安德森却笑起来,放开了他,“我开玩笑的。不会去了。”

  “哥哥你也离艾迪斯远点。他有点危险。”

  ————

  为了安德森不觉得无聊,尔文把安德森也带去了做家教的地方,让他在附近的咖啡厅里等他。

  尔文给了安德森一本字典和几本初级教材,让安德森在他做家教期间读一读课文或者背几个单词。

  尔文工作完后,会检查安德森的学习情况。他不是一位严师,或者说,在安德森的问题上,他一向不怎么严格。只要安德森做的事不伤害身体,尔文一直比较纵容。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教学,安德森却进步神速,让尔文都有些惊讶的程度。

  他摸了摸安德森的头,“想不想去上学?”

  安德森兴致缺缺,“不。”

  “为什么?”

  “我已经看到我的极限了。知道结果的过程并不有趣。”

  他和尔文的大脑是相同水平的复制粘贴,凯里大学这样的水平对安德森而言毫无吸引力。

  尔文没有明白安德森的意思,不过也没有强求,“好吧,如果想上学了跟我说。”

  两人说着话,咖啡厅来了个不速之客。

  艾迪斯戴着眼镜带着公文包进了咖啡厅,看起来文质彬彬。

  一抬头看见了二人,艾迪斯热情打招呼,“嗨,好巧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们。”

  尔文对于艾迪斯是防不胜防,烦不胜烦。对于上次的酒吧事件,尔文警告也警告过了,打架也打过了,等到下一次见面,艾迪斯照样没事人一样,对他热情无比。但奇异的是对方好像对安德森没兴趣了。

  对于艾迪斯的打招呼,尔文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让安德森收拾书本回家。

  艾迪斯见两人这就要走,有些夸张地笑了下,伸手想拉住尔文的手,“不是吧,好歹做了这么久邻居,这么冷漠我很伤心的啊。喝两杯吗?我请你?”

  手伸到一半被安德森拦住了,安德森友好的笑着,“只请哥哥不请我,我也会很伤心的。”

  “啊,毕竟未成年不能喝酒。我怕尔文找我麻烦,真是太遗憾了。”

  “是喝酒吗?我还以为你说的喝两杯是指咖啡。”安德森的笑容更加和煦。

  艾迪斯坚持了一会,笑容逐渐扭曲,“咖啡也行,都请。请问能高抬贵手了吗?”

  安德森这才松开艾迪斯的手,恢复面无表情,把桌上的账单拍到艾迪斯手里,“那么就麻烦你结账了。”

  尔文走出咖啡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我都不知道你还能那样笑。”笑的过于灿烂了,和他平时的笑容一点不一样,这个表情出现在安德森脸上莫名嘲讽。

  安德森双手插在兜里,指尖夹着一张纸条。闻言懒洋洋抬眼看他,“那哥哥喜欢我怎么笑?”

  “怎样都好。”尔文揉了揉安德森头发,“怎么笑都好看。我都喜欢。”

  ————

  安德森吃完晚饭后回到自己房间里。

  他打开白天艾迪斯递给他的那个纸条。

  通过这几天的学习,他磕磕绊绊地读懂了上面的话。

  [一个有趣的消息,达莫里州一男子被杀死后藏于床下,凶手不知所踪——我记得你刚来这里时是达莫里的口音?]

  安德森没什么表情,无所谓地把纸条撕碎了丢进垃圾桶。

  突然他又想起来什么,从当初带来的行李箱里拿出一样东西。

  淡黄色信封上,蜡印带着一丝松香的温暖味道,收件人用漂亮的花体写着:安德森.加西亚。

  这封信过于精致,因而当初邮差把信送到安德森手里时,破天荒的问了一句:“——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往这写信,小子,谁寄给你的信啊?”

  他怎么回答的呢?

  他好像是含混不清地回答了一句,“好像认识,但是我忘记了。”

  很难说人的记忆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再次见到尔文之前,安德森一度以为自己确实忘了自己还有个“哥哥”。

  那只是他的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但事实是看见尔文的第一眼,很奇妙的,模糊的记忆,一下子清晰起来。那些记忆纷至杳来,却让他没有任何实感。

  八岁以前,八岁之后,他的人生被分割为毫不相干的两部分。

  因而尔文出现在安德森眼前时,他更像一个符号,把这两个部分合二为一了。仿佛行走在记忆与现实的缝隙。

  他告诉安德森,这些年是父母阻止他见他。他一直在找他。他想和他一起生活。

  安德森并未深究这其中的逻辑。

  毕竟人总要有个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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