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初见

孟秋之月，夜里寒露骤起，宋绾借着月光起身拍了拍刚刚因翻墙而染上尘土的衣裳，朝街市走去。近来街坊间邻里频频失窃，小到稻谷米粟，大到传家之宝，衙门派人日夜看守都并无发现任何窃匪之迹。无奈之下，人心惶惶，每日到了酉时便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宋府也不例外。

宋绾憋坏了，她其实并不像其他人说的那般低顺，父母凉薄，平日在府里下人都可阴阳她两句，她自知不讨喜便也不愿多开口。

今日，自是有户倒霉人家要失窃，宋绾边走边盘算着。突然，后方的巷子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有人在拖个大麻袋。宋绾警觉地掩身进暗处，等待声音靠近。好一会儿，那人却没了声响，宋绾皱了皱眉头，彼时闻到有股血腥味。直觉告诉她出事了，她蹑手蹑脚准备离开，不想趟这趟浑水。

走了几步，宋绾隐约中察觉身后的脚步声，她眨了眨眼，继续若无其事朝不远处的杏花楼走去，走了几步刚想回头，不料那人竟朝她径直撞了过来，宋绾连忙一个侧身，男人只与她相蹭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跑进了杏花楼里。宋绾一脸的惊疑，又想到刚刚的巷子，虽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决定不插手。宋绾吸了口凉气，摸了摸被撞疼的腰板，这才发现一直系在腰间的紫檀香囊不见了。她慌忙四下找，良久无果，蓦然间想起刚刚那个男人，烦躁地皱了皱眉，进了杏花楼。

与周边旁屋格格不入，杏花楼里灯红酒绿，言语嘻笑，好不快活。

“这位爷，这边这边！”

“好你个勾人的小娘子，再来一杯！”......

偌大的三层大楼，人群汹涌不亚于一个小集市，宋绾自小最讨厌这般场景，可香囊算是承泽所赠与她的定情信物，十分重要，必须找回来。

“唷！这是哪家的标志娘子?我杏花楼里还有这等稀客?”老鸨捏着个丝绢，扭着腰肢，就花枝乱颤笑着来迎，见是个女娘，还生的这般清秀温良，一时不知如何招待。

“大娘，我找人。”宋绾一边说着一边就往里走，老鸨扭着身子快步跟在后面，见她焦急模样，便赶退了上前要来搭讪的公子，对她道，“娘子慢些，可是找儿郎?”

“嗯。”宋绾朝二楼走去，“大娘刚刚可曾见一个这般高，穿黑衣的男子?”宋绾朝她比划间隙抬头无意暼见三楼贵客房出来一个黑衣男子，正是他。宋绾快步朝三楼奔去，“站住！”男子见宋绾上来，一个大跳，直接从三楼跃下，倒在大厅公子哥的酒桌之上，倾然间，杏花楼乱作一团，叫嚷声，惊呼声不绝。宋绾亦踏上台阶轻轻一跃，落到一楼，紧追不舍。

三楼的贵客房门轻启，一个白衣素衫的少年缓缓走出，倚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穷追末赶的二人，拢了拢眼底的笑意。

“停！停！”黑衣男子在二楼尽头止住了脚步，大声喊道。

宋绾也已经精疲力竭，刚刚追赶时的磕磕碰碰也在此时缓缓痛遍全身。

“你这，小女娘，脚上功夫，还真不一般。”男人喘着气，“追我作甚?”

“把香囊还我！”宋绾朝他走去，摊开手，目光凌厉。

“还你，还你。”男子急忙从衣兜里拿出香囊，只是他作势一转，将手中之物朝围栏之外抛去，宋绾目光追随，当即跳了出去，看戏的众人都噤了声。

只见这姑娘借栏杆一跃，伸手揽过香囊，安然无恙地落到地面，她抬头，有些许小喘，额间细微的汗珠将碎发浸湿，恍惚间瞥见三楼一袭白衣的少年，只一瞬便又将目光移到二楼，男子早已不见，她撇了撇嘴，向大厅里的公子娘子拱手道，“对不住了。”说完便转身向大门外走去，一时间，杏花楼放眼望去一片狼藉，众人久久缓不过神。

待她走远，老鸨才反应过来，她坐地上嚎啕起来“天哪，今日是造的什么孽啊！我的宝贝楼啊！”

“吴大娘，”一声清冽的声音从三楼传来，“今日贵楼的损失，我一并包了，莫要伤心。”苏衍说这话时，还是笑意盈盈，楼下的崔舒窈看在眼里，却难以置信，明明昨日还如此粗暴恶狠对待她的齐宣王，今日怎竟这般转了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