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白昼,无休止轮回。
他趴在血淋淋的尸体上,意外的安然沉睡着,头颅一侧靠着尸体的前胸,染血的左手还紧握着手中的利刃,深深埋入了尸体的脖子,几乎要将它的整个头颅割断。
那男人已成为被宰割的猎物,他扭曲的脸上大张着无干瘪的嘴似在呼喊,流血的眼里尽显极度恐惧,永远被定格于此了。这副血肉模糊的躯壳,这会是叶漠第一个用来试刀的教具。
他无视了死尸腐烂后的腥臭,不在乎肮脏的血是否染红了衬衫,他的唇边无意携带一丝诡谲笑意,却心安理得的倚靠在男人冰凉的遗体上神色平静的沉沉睡去。
“妈妈……妈妈……”他梦中低声呓语着,呼唤着。他看到梦中母亲的背影,在一片虚无下静静远去。他感觉自己在奋力追赶着母亲的背影,脚下却如同踩着云雾一般使不上力气。然后,背影突然停下了脚步,猛然回过头,他看到了那张干瘪的尸脸……
叶漠被这张惨白的脸惊醒了。他蓦然睁开眼猛然起身,手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他看看四周,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躺倒在尸体上睡了一夜。
他平息了一口气,撑着地板摇摇晃晃站起身,顺手拔出匕首。已冷却的粘稠血液飞溅了一脸,他厌恶的抬起手背抹了把脸,冷漠的扫视了一眼地上的“肉”,抬踝狠狠踩在已经僵硬的手臂上。
关节断裂的声音,又一次流血。
他彻底冲破了来自母亲禁锢的思想,显然,他明白了,只会给予他伤痛与压迫的父亲从未爱过自己。
他漠然踩踏着尸体而过,走到窗边,双臂倚靠在阳台上,他扬起满是血污却平静的面庞,安静望着窗外的景象。
是黎明挥洒下幽蓝的光线透过玻璃,晨风悲哀的呜咽声从敞开的窗子溢流进室内肆意游荡着,“呜呜”的似在诉说这世间的千万罪孽。
这栋弥散血雾的房子里更显阴郁而晦暗。
叶漠冷笑一声,把玩着手里的匕首陷入沉思。
一味沉浸在悲伤里已经毫无意义,母亲的死亡本应在预料之中。过去的记忆不过是遗留的坟墓,悲欢离合通通埋葬,铭记又有何意义?不如遗忘它泯灭苦痛。
想罢,叶漠反手握住手中的匕首,那印刻在刀柄上的“落”字在手心里埋没。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踏过凝固的血迹,径直去往走廊里右手边的房间。
房间里陈设清一色素白,干净的地板上一尘不染,有停靠在墙角的床,素白的床单与被子,枕头。一个书架连带着书桌靠近窗户,只是这房间里异常阴冷。
这毕竟是自己的房间,因为白化病的原因绝不能长时间接触阳光,阴冷是在意料之中的。
他走到书桌前抬臂拉开最下层的抽屉,里面躺着一个红色的笔记本。那是一本有两个砖头厚的笔记,叶漠的指腹摩挲着书页,轻划过上面稀散潦草的字体,利索的翻开未写完的一页:上面则零零散散的记着一些东西,像是一些琐事,被人用红笔规规矩矩的记录下来,而黑色的潦草笔处则是自己的笔记。
翻过扉页,剩下的每一页都是如此。
他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已用红笔记下内容的半页,如下:
“今天又被夜店店长扣了工资,因为碰碎了一个酒杯。那个孩子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但他很关心你。他和你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尽管没做错什么,但依旧免不了一顿惩罚……是被绳子绑起来用皮带抽打的,上衣被他撕破了。很疼,身上留下了伤。真的很怀疑你怎么能坚持至今的。”
“……被父亲拿走了,恐怕今晚也要空着肚子了。”
落尾是9月10号。
“已经是 八天前的了……”他一字一句的说着,摩挲在纸页上的手指突然加重了力度,随着一阵撕扯声,那纸张被捻破了。
他阴郁的看着笔记的内容,眼眸里闪过一丝仇恨。他随手从抽屉里翻出一根黑色中性笔,俯身撑在书桌上,用笔尖贴在纸上滑动,隔着上面的内容写下一行字:
“我已经杀了他,尸体暂时没有处理。没有人发现。不要暴露,切勿声张。你说过不会置我们于死地。”
语尽,他放下了笔长舒了口气,看着书桌上打开的笔记眉头紧皱。
这样做极具风险,谁知道那个家伙会不会出卖自己呢。
叶漠的内心如潮海般翻滚。可就算自己不告诉“他”,这件事也无法被瞒住。
没有谁比自己更了解“他”的性格,正因如此才没有把握,才会隐隐担心。第二人格,确实是很麻烦的事。
在此有必要介绍一下“他”。“他”本名叫落,是与漠共同享有一个身体的人格。落诞生于漠幼年时绝望崩溃的时期,并代替他接受了令他崩溃的记忆,而人格并不会长大,他永远是25岁。从前他以哥哥的身份保护漠不被压垮,而现在他们却如仇敌般在争夺身体的主权。他们各退了一步选择共生,但谁也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战争的中场休息。
至于究竟是怎样的过往,恐怕无法一口气阐述明白。
记录下文字后,他合上了笔记,又重新放置回抽屉,转身快步退出了房间并关好门。
日出后,天空愈发清明,这又是一个艳阳天。叶漠在浴室里褪下衣物扔在水盆里,赤脚站在瓷砖地面上俯身清洗着沾染血迹的衣物。他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病态冷白的皮肤色底,斑驳的青紫伤痕时刻提醒着自己的悲哀。漠眉头紧蹙,埋下头咬紧下唇,手中只顾清洗着衣服上的血渍。他厌恶看到这样的自己。
洗完衣服后,他仔细清洗了身上的血污,确认去除了身上的血腥味后,又从衣柜里翻出一套父亲衣服换上。很巧,父亲也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呢。他这样想到。那是一件简约的白衬衫和一条纯白色长裤,外套上那件垂至膝上的白色大衣,穿在叶漠的身上显得松松垮垮。
他将余出的衣袖挽起,将垂帘的衣襟拉展让自己的外表看起来不会那么奇怪。
待穿洗完毕后,他带上一副墨镜低垂着头,抬起一只手遮掩着面容,拧开门把手踏出门槛,回眸冷眼看了看室内,果断重重摔门而去,留下房间里那片狼藉。
为了生计,他总要出去打工,尽管得到的酬劳十分有限。
叶漠轻松的踱步在城市喧闹的街道上,心中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般感到愉悦。他不为杀死了父亲而后悔,这或是自己救赎了自己,而并非过错。
他怀揣着这样的心情,不知不觉走到了城市的中心。他抬头望了眼天空,竟是意外的晴朗,阳光明晃晃的照耀着大地,十分刺眼。
他踏上这条最繁华的街道,人群是如潮水般涌来。在叶漠的记忆里,这座城市的一直保持着繁华的常态,可事实是如此么?叶漠还没有想过。
这条街的人流量十分庞大,也正因如此这里的娱乐、商业等场所格外密集。
叶漠站在一家咖啡店门口,抬头眯眼仰望着挂在上面的红色招牌,确认无误后走进了门。
咖啡店里约有几百平米的空间,里面松松散散摆放着白色的椅子和玻璃桌,雪白的墙面上并无什么装饰,仅挂着几张风景油画,没有桌椅的地方摆起一架柜台,上面摆放着各种艺术品。
店里还没有营业,偌大的店里还空无一人,仅能望见贩卖饮品的透明台板后服务员忙碌的身影。坐在门前正与隔壁的花店老板攀谈的店长瞥了眼叶漠,不耐烦的挥挥手,似乎不满他的姗姗来迟。他习惯性的向店长颔首致意,并未过多在意,即刻便抬踝步入店后。穿过制作咖啡的后厨,那儿有一道小门,就是员工更衣的地方。
他推开了门,里面也是空无一人。他找到排列在墙角的自己的柜子,掏出钥匙打开了锁:里面盛放着一条简约的黑白配色长裙,白色丝袜和黑色的蝴蝶头饰,以及堆在柜角的一堆白色假发。
他紧皱着眉头胡乱翻动着自己的“制服”,脸色格外难看。但纵使万般无奈,他也不得不脱下身上的衣服,去穿上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们这里是咖啡店,你说你不能端茶送水,也不会记账什么的,可有些难办。你要是很需要这份工作的话,这里倒是有个工作适合你……具体条件就是这样,你意下如何?”
他的脑海中闪映着店长的话。他在接受这份工作前已经答应下来了,自然不能再抱怨什么。
叶漠将那些服饰一件不落的穿在身上,最后将长裙的裙带系成蝴蝶状放在侧身,便是大功告成。穿戴好后,叶漠走到镜子前端详镜子里的自己:银色长发搭配着黑色的裙摆,垂在膝下显露淡雅之意,穿着白丝的双腿被衬托的精巧纤细,足上穿着双白色布鞋,黑色发带栓发丝间浮动。
真心来讲,叶漠还是挺喜欢这身装扮的,毕竟隐藏在虚假的装扮里,总比暴露自己的本质要好的多。
他确认穿戴无误后,提着裙摆埋着头踮脚欲将走出更衣室,由于脚步过于匆忙,加上他并未看前方的路,与堵在门口的人撞了个满怀。
“小漠!你怎么走路不看路啊!真是的,女孩子走路怎么像男孩子一样莽撞……”女孩被撞的后退了两步,揉着撞疼的胸口夸张的呲牙咧嘴道。
叶漠毫无准备的被撞的后退了几步,他吃了一惊,仰头望了眼,来不及看清前面的人影,便因为重心不稳仰身向后摔去。同时,与他相撞的黑衣女孩手疾眼快,探出身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紧接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将其扶起。叶漠有些愣神,僵着身子任人拉着将自己扶起。平衡身体后站稳了脚跟直起身子,望着眼前的女孩似乎有些熟悉。
女孩伸手抹了把汗,长舒了一口气:“呼……幸好接住了,小漠,下次走路可别这么急。”
女孩见叶漠呆愣在原地不发话,伸出手掌在人眼前晃晃,俯身仰视瞧人揶揄试探道:“喂,小漠,你失忆了嘛?如果没有那就猜猜我是谁?”
叶漠怔愣望着她的模样,只得低首扶着额头努力回想着是否在哪里见过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
“你是……阿璃?”
“bingo——答对了,我是阿璃。小漠你怎么搞得,我们可是朋友诶,居然连名字都忘记了,好过分。”她故作生气的样子鼓了鼓脸,转而又噗嗤一声抬高声调,“不过看在小漠这么可爱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你了。”
说罢,阿璃向叶漠温和的笑了笑,绕到人的背后双臂亲昵的抱住他的脖子,玩笑似的倾身挂在他身上弧眸悦声道:“好久不见啊,这几天你都没来上班呢,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又找不到你的联系方式……就只能一直担心着你,但什么都做不了。我为此难过好几天呢。不过今天总算见到人了,我也就放心了。”
叶漠望着女孩活泼的笑脸,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任其柔软的手臂摩挲着自己的脖子,却提着嗓子轻声回应道:“没什么事,那几天……因为些家事延误了工作。”脸部僵硬的线条渐渐缓和,“那个……谢谢你,阿璃。”叶漠的样子显得有些矜持,磕磕绊绊的说着,唇边荡漾起丝丝笑意。
是因为家庭的苦痛而忘却了罢。叶漠心中默念而不动声色。
“诶,举手之劳,不必谢。”阿璃故作潇洒的挥挥手,面庞上挂着开朗的笑容,转而又道:“你都不知道,店长那几天可凶了,因为你无故旷工,他气的脸都绿了。你也知道,店长这个人平生最讨厌迟到的员工,更别提是旷工了。店长当时都要开除你了,我好说好劝才让他留下你,小漠,你可欠我个大人情……”阿璃的口中滔滔不绝,叶漠只是伫立一旁默默听着人讲述,因为不习惯人的触碰,叶漠依旧紧绷着身子表现得很是紧张。阿璃正说到兴头上,瞥眼乜视他木讷的样子,心中蓦然有些失落,又很快掩盖起这份失落,轻轻放开人的身子耸肩一笑,旋身屈膝蹲身探臂打开身后的底部柜子,翻出一套带着白色花边的黑色连衣裙,转颅看向叶漠眯眼笑道。
“好啦好啦,快去工作吧小漠,今天也要加油哦!”阿璃元气满满的声音足以能感染他人。她话已毕,于是埋头拽扯出柜子里的衣服。
叶漠回眸犹豫的看了眼阿璃,张口欲言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也只能作罢。见她站起身将那裙子抖开,叶漠便知晓她要换衣服了,于是他赶紧退出了更衣室,提着裙摆就往门口跑。
阿璃是唯一和自己关系要好的同伴,但其实并不能够经常碰面,因为工作性质不同,阿璃负责在店里调制咖啡,她做的咖啡拉花十分漂亮,调制的咖啡香醇浓厚,同时也是店里的招牌。偶尔在店后打扫卫生或是端盘子,仅仅在更衣室和下班的时间才能碰面。
虽然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但阿璃的热情却自然了拉近了两人的关系,叶漠从心里感激着她,也许因为阿璃是唯一愿意主动和自己相处的人。但让叶漠也感到矛盾的是,阿璃似乎认为自己是女孩。
他隐隐觉得阿璃的这份情感只限于被当做女孩子的自己,在这套制服包裹下虚假的外表,而不是这个灵魂。每当想起这些事时,他的心脏就感到一阵颤瑟,是恐惧和忧虑的结果。
他害怕自己依赖的人会将自己抛弃,所以他选择了隐瞒,也就是让阿璃默认了自己是女孩。
他内心的敏感注定了他未来的悲剧。尽管阿璃是不会因为他的性别而疏远他的。
叶漠走进了咖啡屋,这时的店里刚刚开业,座椅上已经陆陆续续的坐了些客人,几个与自己穿着无异的服务员正忙碌的接待客人。自己则略显迟钝的站在门口,对每一个走进店里的客人假笑致意。
“欢迎光临,祝您体验愉快。”叶漠的口中机械般无情重复着几个字,双手交叉叠于前胸,呆滞眼神定格在前方的门柱。人影来往不绝纷扰视线。叶漠作为揽客的招牌,异常白皙的皮肤与发色,一双血瞳在闪闪发光。无论这是天生的模样还是虚假的伪装,总有大批客人的目光被他吸引,从而招揽到更多人。
叶漠并不喜欢这份工作,他觉得人们投来的目光在他心中都是充满了恶意的,讥讽的。极度敏感的心总是对人们的悄悄话异常恐惧,呼吸急促伴随着心脏剧烈跳动,那窒息的感觉无时无刻折磨着自己。
他不得不在这时封闭自己的心隔绝外界,使自己的神经不会这么轻易瓦解。
“你这头发颜色是天生的吗?”
一个青年模样的人染着一头黄绿交染的头发,两手揣着裤兜散漫的踱步接近,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纸烟痞笑的走到店门口,伸出手一把拍在叶漠的肩上用别扭的强调说,套着近乎儿丝毫不收敛,绕在他前面凑过脸似在观察漠的瞳色,一股刺鼻的劣质烟草味从青年的口里溢出。
“呦,红眼睛,是带了美瞳吧。”
听到了人说出自己的瞳色,叶漠这才回过神来。他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青年,脑中快速搜寻着这副面孔,事实证明自己并不认识他。叶漠不动声色的盯着青年,并未表现出强烈的排斥之意,他不希望因此惹上什么麻烦。只是,他的眼眸里充斥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是的。”叶漠漠然的望着走动的青年,刻意压低了嗓门礼貌的简单回应,后撤几步别过头躲远人的触摸。
青年见他没甚反应,跨进一步凑近,伸手随意搭着他脖子讪讪一笑,不胜其烦的纠缠:“姐姐别这么冷漠啊,这样,你留个联系方式如何?处个关系?你站在这儿一个月也挣不了多少钱,还不如跟着我,哥带着你潇洒几天怎么样?”
叶漠的眉头愈发紧蹙,偏过头颅冷冷的望着他,手上紧紧攥拳,指甲嵌入手掌也浑然不知。他厌恶的拍掉青年搭上肩膀的手,紧盯着人毫不掩饰厌恶之意,咬着牙泄嗓溢声一字一句:“不行。”
他抖了抖左袖口藏着的刀片,抬首敛眸凝视着那青年的脸,燃烧着仅存的理智,紧紧按耐着蠢蠢欲动的左手,压抑着心中即将爆发的情绪。
“切,还真他妈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人人都抢着要你么?我告诉你,像你这种站街的没人会瞧得上,谁知道你是不是兼职做那行儿的。我都不嫌弃你不干净,你倒挑三拣四了?”
青年脸色难看的在地上啐了一口,不顾形象的口中骂骂咧咧,又将双手插回兜里,转颅又冲着叶漠大声诋毁起来,双脚在地上不安分的抖动,似乎是因为被拒绝而表现得十分恼火。
青年并非什么狠角色,也并非天不怕地不怕,仅仅是欺软怕硬。他敢这样当街出言恶毒,完全是因为这个世界冷漠的默许。因为叶漠是他眼中所谓的老实人,看起来纯良无害。
“真是晦气,一大早就碰见这么个女人,就是出来卖的,还装什么清高……”
叶漠睁大了双眼,带着极度惊讶与愤怒的神情紧紧盯着青年。他不明白青年的这些污言秽语意味着什么,但他能听的出来,这个家伙对自己的态度是轻视的。
叶漠紧攥着拳头,悄悄蜷起左手腕将装在袖口里的刀片攥在手心里,心中杀意欲生。显然,那些极具诋毁性的话语成功刺激到自己敏感的神经。
他静静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只是阴沉望着人,将手心攥紧等待着时机。
青年的眼神恰好与其对视。他察觉到对方的眼神不善,虽然他早已有预料到这会激怒他,而且是故意的挑衅。但此时,青年蓦然觉得周身一冷,他竟一时停止了叫骂,怔怔站在原地不知所以然的与他相视。
叶漠抬腿上前一步,拉进了与青年的距离,青年愣了愣神,下意识的想要退却。这时,叶漠举起纤细的右手腕狠狠扯住了人的衣领一拉,睁大了愤怒的双眼,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想死么?”
话罢,趁人还未反应过来,叶漠猛然将手心里的刀片抬起,死抵在人的脖颈动脉上,一手死按着人的后颈悄声对着人威胁到;“别反抗,否则会死的更快。”
青年被惊吓住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眼前的人竟然当街持刀威胁了自己。他下意识想要撤步挣脱,听了叶漠的话便真的不敢再挣扎。青年固然强做镇定,站立的双腿却开始发抖了。
“这声音……你不会是…你他妈真是个疯子!……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敢当街杀了我么!”青年颤抖着声音朝着叶漠大声喊道,他希望自己的声音能引来路旁人的关注。当青年的声音停止后,他紧张的四顾,却发现并未有一人前来相助,偶然间过路人好奇的扭过头来看上两眼,也就一瞥而过了。
“你是生是死,没人会在乎。”叶漠轻笑一声,双眸弯起冰凉的弧度,长睫遮翳晦暗的赤瞳,仿佛丝毫不在意青年的警告。青年顿时胆战心惊,他明显能感觉出来,眼前的这个人精神状态极不稳定。而且他已经意识到,这不是他吓唬人的把戏,眼前的这个家伙是真的会杀人。
是的,他确实是个疯子,此时没有人会制止叶漠。于是,他开始轻轻移动手腕,用那锋利的刀锋开始磨着青年脖颈的皮肉。
青年内心一阵发怵,他僵硬的转动眼眸近乎绝望是环顾了一圈,世人的冷漠令他的心猛的一沉。他的手开始颤抖,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情,抬着头紧张咬着牙望着人身后的橱窗,而没有勇气正视叶漠的面庞。
他感受到刀刃在自己脖子上的游走,一阵刺痛的来临彻底击垮了他的倔强的外表。
青年双膝一软,猝然直直的跪倒在地,哭丧着脸赖声服软道:“大哥…我错了……我之前说的都是玩笑,您为这点儿事儿杀我真的不至于……真的,我错了!我他妈有眼无珠,我向您谢罪成不成!别杀我!”
青年几乎要哭出来了。叶漠只是死死抵着他的脖子,刀锋的边缘正嵌入人的皮肉,手指只需稍一用力便可利索割断人的动脉。听了人的赔罪,叶漠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这个时候,叶漠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人。
他死死掐住青年的后颈,弯弧了眼眸无声咧唇笑着,望着青年恐惧的双眸,他感觉到全身的细胞似乎都在兴奋。
这些嗜血的细胞都热情催促着,他的手指因逐渐用力而发白。叶漠看到青年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跳出来,几滴殷红的血从他的伤口处溢出,青年喉咙里发出呻吟的声音,身体因痛苦而战栗着。
叶漠的内心波澜起伏,他的神情由愤怒扭曲而转为了兴奋,在十几个小时前,他已然尝到了杀人的滋味,这种感觉竟会令他上瘾。
“哈……和你的人生告别吧,先生。”
叶漠深深的望了眼青年那已经呆滞的神情,绷紧了手腕,挥动起刀锋向人的脖颈砍去。
“叶漠!别!”
千钧一发之际,叶漠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呼喊自己的名字,这声音十分熟悉,他不由的犹豫了一下。他便被身后的人扯住了手臂,叶漠愣了愣神,还未来得及反抗,便被那人用尽了全力扭住了持刀的手腕,强行被从青年的身旁拉扯开。那刀刃顿时脱了手,染着一抹鲜艳的血迹摔落在地。叶漠踉跄后退了几步即刻站稳脚跟,惊诧的定睛瞧眼一看,他看到那人竟是阿璃。
阿璃轻偏颅首复杂的望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包含着震惊与不解,以及陌生。充斥于他心中的兴奋感也被这一波折强压了下去。他似乎意识到自己闯下了祸端,遂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阿璃。
阿璃转过了视线,没再看他,她小心的将那青年扶起,轻声询问着青年的伤势,不停鞠着躬对着青年说着什么,甚至准备掏出手机为他叫救护车。
叶漠侧耳一听,依稀听到了阿璃的话语内容:“…真的很抱歉,他确实冲动了……我会替他承担您的医疗费用……拜托…”
那青年关键时刻大难不死,刚被阿璃拉起时双腿依旧在发颤,又一次倒在地上。阿璃扶他不得,便又奔回店内,向着被惊动的店长拼命解释着。
当青年重新从地上爬起,扶着晕眩的头颅并用力甩了甩后,他确认自己还活着时,便仿佛得到了死神的赦免般长舒口气。青年一摸脖子,发现脖子上残留着粘稠的液体,摸上了一手腥红的液体。青年顿时想起了叶漠,那个欲图将自己杀掉的人。青年猛的抬头一看,发现叶漠正站在自己不远处,依旧用他那双阴暗的血瞳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妈呀!”青年被吓了一跳,大叫一声,甩着袖子转身就疯疯癫癫的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正与店长交谈的阿璃听到青年的叫喊声,连忙扭头向橱窗外看去,望着青年跌跌撞撞奔逃的身影愣了愣,便当即朝着青年的背影追了出去大声喊到:“先生别走啊!您的救护车就快到了啊!”话罢,阿璃也急急忙忙追了过去。
叶漠就如同木头般站在店门口目送着他们,又恢复到原来那漠然的神情,明明是自己闯下的祸端,却需要他人来收拾烂摊子。
惊讶之余,也就当做全然没有发生过的好。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车来车往,人去人回,世事从未停止变迁。叶漠仰起头眯眼失神望着天边坠落的夕阳,视线的余光里是阿璃和医疗人员纷乱的身影,那青年奔逃的路上摔倒了,便不省人事的晕了过去。
他深知这一切是自己造成的损失,但他没法处理,他严重的社交障碍成为了旁人的累赘。因为他深知这一切,才觉得十分无力。
叶漠静静凝望着夜幕的脚步来临,他深知,每一次的落日都象征着这个城市另一面的苏醒。而这白日发生的事,是再微小不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