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溯,我喜欢他……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啊,我活了这么久,一半的时间都拿来喜欢他了……他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啊……”桁觅抱着白酒瓶想喝又不敢喝,对面前的江溯泪水不止。
“当初他走了,我不怪他,我也没资格怪他,是,是!他有他的人生,我有我的人生,可是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他凭什么要重新出现在我的生活?”
“十五年啊……”
江溯猛地灌了一口水,看着桁觅的眼神有些怜悯:“我知道你喜欢他,没想到你喜欢十五年了啊?”
桁觅没理她,自说自话:“我为什么这么没用?我为什么不能不喜欢他?你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感觉吗?好痛,痛得肝肠寸断,真的是很痛很痛,肚子里的肉都绞在一起。”
桁觅哭得很凶,像是把这十二年忍住没哭的泪水都哭了出来,她趴在桌子上,泪眼朦胧。
江溯沉默了一会,他和桁觅是十几年的朋友了,但对待桁觅喜欢的封叙,他是真的没有任何办法。
“我去跟他打一架,操他妈,老子豁出命去不信打不赢,不是他进火葬场就是我进医院。”江溯撸起袖子就要闯出去,看着多年好友伤心成这样,他说他不难过也是假的。
桁觅抬起头,声音都有些嘶哑:“他是警察。刑警。”
江溯不理智:“警察怎么了?老子跟他拼了!”
桁觅被江溯闹得也没了脾气:“坐下!”
江溯硬气了没多会,还是坐了下来:“你溯哥哥想帮你报仇……”
桁觅看着他,竟还可以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一丝委屈,她简直都要被气笑了:“溯哥哥?袭警是要进去的。”
——
“他是我的队员!他是为了解救人质!放弃?我怎么能放弃?”封叙看着面前警衔比他高得多的副局长,大声吼。
“这是明智的选择,你还有更长的路要走,你的队员们还在等你。”副局长却异常清醒,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也是我的队员!你可以做到冷血,我不能!你知道吗?他到最后关头的信仰都是中国人民警察!你这是把他康复的机会扼杀于摇篮!”封叙猛拍年前的长桌,椅子也被他一脚踹到了墙角。
“封叙,请记住你是名刑警,执行命令。”副局长的眼眸毫无波澜,最后将一张复印满文字的复印纸放在封叙面前,“李维有桁医生,她是NK大学的心理研究生,她的专业能力是世界一流的,他不会有事,请你记住你的使命,你不止他这一个队员。”
“他需要陪伴。他已经没了家人。”封叙走到墙边,自暴自弃的靠着墙坐在地上,黑暗将他隐藏了起来。
“我们都清楚,封叙,李维想看见的是那个指点江山的你。而不是如今在这档案室自暴自弃的你。”副局敲了敲桌面,起身走了出去。
封叙闭上了眼睛,脑海里的画面回事不去。
李维身上混满了鲜血,嘴角,额头全是淤青,他在一场大型爆炸中逃身。
封叙还记得李维那天爬在地上对着耳麦说:“队长……我没有……家了。”
李维,警局一级机密的卧底,16岁,藏在屡次侵占我国领土的雇佣军中,他当了四年卧底,亲眼看着他的女性同胞被欺辱,看着他的战友死在雇佣军的枪下,脚下,看着他的家人被凌辱至死,他却无能为力。
封叙记得他那时说了什么?好像什么都没说。
那次总攻爆炸后,李维看到枪械看到军警服就要激动的撕扯,根本不像一个人,像……没了母亲的凶兽。
李维清醒的时候很少,但清醒的时候,封叙很清楚他很痛苦,他完全没了生欲,他想求死,封叙把他带到桁觅工作室之前,刚把他从天台上带下来。
那是他第一次把他的求死欲展现给众人。
李维坐在天台上,他单薄的背影独自在冷风中,他穿着大了几号的校服,那是他从别人那借来的,他没有校服,只因为他是卧底,他还是个9岁的孩子时,接受了卧底训练,12岁被送进了狼穴,只因为他是个孩子,没人会注意一个孩子,李维的父亲,也是一名卧底,九岁那年牺牲了,李维是自己要求深入狼穴的,12岁终于如愿。李维站在天台上,张开双臂,尽情的接受冷风的洗礼,他瘦的只剩皮包骨,他孤单的背影,单薄的身子,哪儿还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那是一个久经痛苦的恶魔。李维最终还是没了跳下去,是扫地阿姨拖住了他,等封叙到的时候,李维正蜷缩在角落里。
封叙慢慢站起身,刚出档案室就听到李维的尖叫。封叙听清方向后,先给那个还没来得及存名字的号码拨了过去。
桁觅接到电话时,她正坐在车里发呆。
她看到屏幕上的名字也没犹豫,毕竟他们俩现在联系也只有一件事了。
“你好。”
“桁觅,快到南市公安局来一趟,麻烦了,李维情绪有些不稳定。”封叙应该是很急,火急火燎的。
桁觅向到外面买水的江溯招了招手,江溯小跑着坐进了驾驶座。
“南市公安局,快。”
桁觅没废话,直接催江溯。江溯开玩笑:“真把我当司机了?”
“还好没喝酒,快点。南市公安局。”桁觅又重复了一次。
“什么?公安局?”江溯一边说开车,“你要去找封叙?”
桁觅看了一眼江溯,也没否定:“来访者情绪不稳定。”
桁觅到了公安局时,李维正在砸东西。有个女警官站在公安局门口,直接把他们带了进去。封叙站在门口,眼神有些阴沉。
封叙看了眼桁觅和江溯:“抱歉,打扰你们了。”
桁觅没应声,自己直接开了门进去又把门锁上了。
李维确实不清醒,直接对着桁觅扔了一本厚厚的书,桁觅当场就额头直流鲜血。
桁觅摸了摸血,开口:“李维,不要做施暴者。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的神经和心灵受到了创伤,是一块很严重很严重的创伤,你知道吗?你很优秀,你的父母,兄弟,姐妹,都会为你骄傲。”
“李维放下,慢慢的放下,不要做凶残的施暴者,你是他们的骄傲……李维,放下,慢慢的放下,不要做凶残的施暴者,你是他们的骄傲………… ”
“李维,想想现实,你有关心你的队长和队友,你有无限光芒的未来,李维,你是伟大的……慢慢的放下。”
或许是桁觅的安抚起了作用,李维慢慢的放下了书,慢慢的蹲在了角落。
桁觅送了口气,等李维完全放下了戒备才走过去,她也缓缓蹲下身,对着他温柔的说:“你是伟大的,这里是安全的,相信我,相信你自己,相信这个世界,睡吧,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桁觅轻轻的拍着李维的肩膀,她知道,暴怒过后的来访者最需要的,就是睡觉,他们因为暴怒而耗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
过了差不多有十分钟,桁觅等李维完全睡着了,才弓着身子去开门,她蹲得久,腿麻了。
她额头上的血,已经顺着脸颊流到了衣服上,裤子上,鞋上,地上,到处都是,她耗尽最后的力气开了门,就没了意识的倒了下去。
封叙眼疾手快的拉了桁觅一把,没想到这一把就把人拉到了自己怀里,之前因为视线而看不到的一面,也看得一清二楚,血,鲜血,鲜血染红了她的半边身子。
“桁觅?血?这是桁觅身上的血?快!快!送医院,桁觅她有凝血困难症!”江溯看到了血,急吼吼的吼。
封叙把人打起横抱,对江溯身旁的女警官说:“把李维交给局长,我送她去医院。”
桁觅的血越流越多,封叙抱着人往车库跑,江溯被女警官拉住了,封叙也没等,直接把人放进了自己车的后座,往医院开了过去。
“医生!医生!担架!快快快。”封叙停下车,一边抱着人往医院冲一边吼。
医生拉着推车出来,封叙跟到了急诊室门口,看着桁觅被推了进去。
过了没几分钟,一个护士出来了,封叙拦住了她,护士很急:“病人失血过多,需要输血,我去备血。”
封叙挠了挠头,在走廊里绕圈圈。
没多久,江溯也进来了:“桁觅怎么样?”
“失血过多,需要输血。”
“诶,等等!你是封叙吧?”江溯刚要点头,看到封叙转过头,有些不确定的问。
封叙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哪知道江溯就暴起,狠狠的威胁:“你是封叙?难不怪她宁可自己痛也不出来,难怪她火急火燎的跑这么急,难怪她毫不犹豫的进了门,只因为你是封叙!你知道她有血友病吗?她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说完,江溯就贴着墙壁坐下了,一句话也没再说。
封叙也没说话,只是目光低沉,看不出半点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