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质子。
打我记事起,我就住在大宋的质子府。
质子在异国他乡总是容易受欺凌,我也不例外。打骂是经常的,克扣粮食也是家常便饭。
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少年,有一个女孩出现了。
她说她是公主,那些王公贵族都怕她,她处置了几个闹得凶的贵公子,贵公子不敢反驳,表面上是和我冰释前嫌,却记下了这屈辱的一幕,没法找公主的麻烦,只好变本加厉的欺负我。
我没有怪她,相反,我很感激她,她让我知道,还是有人在乎我的。
她好像也知道那些人阳奉阴违了,怕招惹他们再让我蒙受不白之冤,只能在物质上让我好过一些。
这已经很好了,最起码不会再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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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长大了,父王把我接了回去。
父王与母后只有我一个孩子,大宋皇上不敢真的把我怎么样,他知道把我送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但不送回去又给了大夏攻打大宋的理由。更何况大夏军队远远强于大宋,真打起来,也是大宋吃亏。
我回去了,几年后,父王病逝,我做了大夏王。
朝中臣常劝谏我立王后,我的小公主还未及笄,怎么能现在立王后?
我训斥了那些大臣,罚了他们三个月俸禄,这才止住了他们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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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及笄了,我向大宋皇上求娶她。
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让她嫁给我,所以当大宋皇上应允的时候,我欣喜的半宿没睡好觉。
不知道,她还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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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果然把我忘了。
不过没关系,我记得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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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明灭,她端坐在榻上,像死了一般寂静。
小丫鬟小心翼翼地上前,“公主,时候不早了……”
“我知道。”她沉默了一会,艰涩地开口,“先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小丫鬟悄无声息地退下,她莹白的指尖动了动,然后死死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裙。
和亲,他竟要自己去和亲!
“我知道,我是你最得意的棋子。”
“我想过无数次,你会把这颗棋子落于何处。”
“是城东的丞相府,还是城西的将军府?”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的归处,竟是西北的大漠。
听闻大夏人格外凶猛残暴……
那点微弱的烛光终于暗了下去,清冷的月辉洒在室内,剔透如水,仿佛能溺死人。
一声低低的叹息从她的唇齿间溢出,渐渐消散在凉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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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多心了。
大夏王丰神俊朗,温和有礼,即使放在汴京也是顶好一男儿。
可是,他对她太好了,好到她不敢不多想。
可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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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来了。
夜间,她捧着他的脸颊,额头轻轻抵在他的额头上。
“你个呆子,为何不告诉我?”
“什么?”
“我已经知道了。”
她两手揽着他的脖颈,凑过去咬在了他的唇上,含糊道:“如果我想不起来,你是不是准备瞒我一辈子?”
他不说话,大手穿过她的乌发,扣在她的脑后,温柔又坚定地亲吻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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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动心了。她想。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她不能弃大宋于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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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颤抖着手斟了一杯酒。
那里面放了她早就准备好的鹤顶红。
……她后悔了。
不能同生,那便同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