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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长风走

短篇集Sud

  她踏碎一切黑暗,她就是光,是唯一炬火。

  

  我上职高那年,她是重点中学的优等生,不自视甚高,不唯唯诺诺,她就站在那里,端着个不卑不亢的态度,你能看出来她是自由的,她是禽类,不是家雀,是翱翔的鹰。

  我不抽烟不喝酒,不染头发不飙车,是那群富二代里的异类,我在巷子口倚着斑驳陈旧的老墙,看深秋头顶嘶哑叫着的乌鸦,巷子里传来叫骂声,肉体拳头相撞的声音,我转过身,什么都没听见。

  抬头,日落西山,我看见从那头路过这头的她。

  她身高一米七一,中性短发利落,穿着附中蓝白相间的校服,五官俊朗——或许不是用来形容女性的,但她和这个词天生一对。侧脸下颚线尽头处,漂亮的耳垂上缀着一个银色耳圈,映着斜下的日光,我眼睛被晃了晃,却觉得心里也被勾出一腔春意。

  她侧目瞥了瞥巷子里的争斗,停下了脚步,我正琢磨着怎么拦着她进去又不会在第一次见面就降低好感值,她却只是举起手机,咔嚓咔嚓的拍了两张照片,并且终于给了我一个眼神。

  不能说冷冰冰,但看不见感情,也好像不是在看活物,饶是我没脸没皮也被冻了一会儿,心上凉了一片。我没拦她,也没说什么,却回以我惯用的冷酷眼神瞟了她一眼,漫不经心转过头去,心却如有人在里面不停的敲锣打鼓。

  后来她走了,我松了口气,也没心思待下去,背起书包回了我的住处,市中心空无一人的单身公寓,很多地方都布上了薄薄的灰尘。没心思做饭,我便倒在床上,满脑子想着白日撞见的那个她。

  

  次日,我喊了个人去打探,得到了她的消息。她今年读高三,名字叫宋弥,弥补的弥,是优等生,是那种一看未来就很光明的人。

  发小凑上来听八卦,我装出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说着下流的荤话,发小笑骂几句转回去,我不敢叫他瞧出我的认真。

  死要面子活受罪。

  职高放学比附中要早,我拿上摩托车钥匙要去附中等人,思来想去又把钥匙丢给发小,他讨了好几次我都不肯给,他自然欣喜,我想的却是好学生会不会讨厌我这种人。

  我走去附中,拒了一帮要跟着撑场面的马腿,路过昨日初见的巷子口,又联想到我心上那人,脚步都轻盈了些。

  到了附中门口时优等生们已有人陆陆续续出校门,我抓人挂上灿烂的笑打听她,得知她值日。又自顾自吹起口哨,一只脚搭在门口的石墩上,有人打量我,我一概装作没看见。

  一直等了快一小时,我纳闷,找上她的班级。西侧教学楼的六楼,高三4班的牌子挂在门框上,我在窗口瞟见她,和一高个子齐刘海的男生打着架,边上站着个矮个子女生。我脚底一滑,推开门就冲进去抡起齐刘海,一拳又一拳就下去了。

  齐刘海被我抡的神志不清,我听见她喊我住手,我扭头看见她脸上的伤,气上心头,拳打脚踢又好几下,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拉起她就往外走,临走我还瞪了一眼那女生,她大概是害怕我这凶神恶煞的人,眼泪都快飙出来。

  我拉着她一直走,一直走到初见的巷子口,她喊我停下来。她一屁股靠着墙就坐了下去,我从背包掏出一小瓶碘伏给她脸上的伤消毒。她躲了一下没躲成,没有棉签,我就着伤口往下淋,竟觉得她与血色相配。

  她说谢谢我,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打开手机,拉出发小的聊天框,把齐刘海的照片发过去。

  闷声答她,我叫齐颂。

  她想说自己叫什么,刚吐了个宋字我就打断她。

  我知道你,宋弥。

  她笑了笑,牵动脸上的伤,说没想到她还挺出名。我没敢问她为什么要和齐刘海打架,我没有立场,我怕她说关你什么事。

  于是我就叫她别打架,好学生不能打架。

  她笑笑,没说话,可能在想我多管闲事。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问了。

  我后来强硬的要来她的电话号码,微信。她的微信头像很帅,名字也很帅。我有私心,给她备注阿弥。

  阿弥阿弥,我做白日梦,是我的阿弥。

  

  我和宋弥来往不算密切,也不少。

  我会到她家去,宋弥在家爱穿针织毛衣,黑的白的灰的,不论季节,穿的慵懒又性感,上吊眼勾人,像是狐狸又像是猫。

  宋弥家里人都不在,她有时会去酒吧驻唱,会去天桥、海边、公园、画画。宋弥会架子鼓,吉他,小提琴。宋弥好像什么都会。

  她半倚半坐在高脚凳上,一只脚踩在凳沿上,一只脚悬着弹吉他,她嗓音沙哑,在冷色调的房间唱英文歌给我听,我到现在都记不住歌的名字,但她唱的真的很好听。

  她给我画过画,教我弹吉他,漂亮精致的手指在我眼前,在琴弦上跳动,我浮想联翩,总有倒霉的欲望钻出来。

  我问宋弥我们算是朋友吗,她说怎么不算呢。

  你都来我家了。

  我都去她家了,没有朋友去过她家。

  所以我沾沾自喜,生出些肮脏不堪的想法。

  我像淋过雨被放在纸里被抛弃的小狗。

  阿弥带我回家了。

  

  宋弥和我相熟了,我知道了她也喜欢女生。

  我开始觉得我会不会有机会。

  隔三差五我就会去附中等她放学,十次有八次都能看见那天的女生,那女生长得讨喜,栗色长发,笑起来很甜,有两个酒窝。宋弥好像很喜欢她。

  我装没事,笑的很好看对宋弥招手,喊着她的名字,这时候她一般都会走过来,这次例外,她把那女生也叫了过来,她同我说这女生叫谢安霖,名字也比我的可爱。

  我表情应该不算好看,点点头就转身走,宋弥在身后和谢安霖说了两句什么才跟上来,我烦躁的要死,脚步也快。

  她走快两步,没问我什么,我就这样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就拐弯要回我的单身公寓。她叫住我,问我周末有没有空,说是谢安霖的生日,想带我去。

  我气不打一处来,郁闷的走了,丢给她一句不熟。回去我一琢磨更生气了,发消息约发小去酒吧,我还是没喝酒,看发小在舞池里扭的像条蛆,顿时也没了兴趣。

  有男有女找我搭讪,个个青春貌美,也不像缺钱的样子,我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脑子里想的是宋弥,想宋弥漂亮的眼睛,想宋弥漂亮的手指,想宋弥性感的嘴唇。

  满脑子都是宋弥,大概是她给我下药了。

  我想听宋弥给我唱歌。

  唱情歌。

  发小还在扭,我没跟他说,自顾自走了,吹着夜半的风,路过朋友的纹身屋,推门走了进去。

  放哥,纹个身。

  陈放问我要纹点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看见小册子上的白玫瑰,我说我要纹白玫瑰。我拿过一张白纸,草草画了朵玫瑰,写了弥的拼音,写了一串字母和一个符号。陈放看了一眼,去拿工具。

  我睡过去了。

  醒来后肩的位置有了朵白玫瑰,那里还微微红肿,我瞧着瞧着,觉得烫人。

  我打开手机备忘录,打下几个字。

  某年八月一日,我喜欢宋弥。

  她是我最漂亮的白玫瑰。

  是我的阿弥。

  

  周末我躺在家里睡大觉,一直睡到下午五点,翻开手机在期待宋弥有没有给我发消息。没瞧见,气馁地打开朋友圈,看见了她和姓谢的合照,笑得特别开心。

  说不上来,很挫败。

  我承认,我嫉妒谢安霖了。

  我就这么颓在家里,直到晚上九点,宋弥给我发信息了,说她在酒吧喝醉了,让我去接她。

  我是狗吗,呼之欲来招之欲去,我没打算管,但她又给我发了个定位,离我家不算远,一两公里。

  于是我还是去了。

  真逗,我想着,就算是条狗我也会去接的。

  我今天难得骑了我的机车去,她没告诉我在哪个包间,我就一个个找,我这辈子都没这么有耐心过,2201,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看见三三两两不认识的人,看见了谢安霖,最后看见坐在沙发上有些醉的宋弥,我顶着众人错愕的视线到宋弥身边,没仔细看谢安霖发白的脸。

  齐颂,你怎么来了。她问我,我觉得好笑,翻出聊天记录给她看,出声讥讽她。

  我们优等生这不是没醉吗,怎么叫我来接你啊,你是不是喜欢我啊。真有意思。她没吭声,看向谢安霖,我终于瞥见了谢安霖惊慌的脸色,猜中了八分。

  安霖,我的手机在哪。我听见她问,谢安霖发着抖,低着头,我想我猜对了。于是我抓起包厢里吧台上了一瓶酒,往谢安霖坐的脚下砸。

  酒瓶破碎的声音给她吓得一激灵,抖的更明显了。我又拿一瓶,继续砸,问了哪一瓶比较贵,一口气扔了三瓶。

  今天这些酒,就当我请你喝的,谢小姐长个记性。我丢下一句话,走出包厢,宋弥追了上来,说她替谢安霖道歉,我说你是谢安霖哪门子人啊。

  她沉默,谢安霖也出来了,抽抽搭搭的走到我面前,居然是哭了。真逗,她像条狗。

  谢安霖跟我道歉,我没理她,只是看着宋弥。

  宋弥没和我对视,她只是看着谢安霖哭,看我,那眼神和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一模一样,好冷,八月底夏末的天,怎会这么冷。

  齐颂,适可而止吧。她说。

  我冷笑,讥诮的看看她看看谢安霖,说行啊,你让谢安霖给我下跪。我从没这么咄咄逼人过,这是这辈子第一次。谢安霖终于抬起她高贵的头,可怜的看了宋弥一眼就要跪下,宋弥拉住她,对着我平静的说她替谢安霖跪。

  我忽然觉得我自己很可悲,我才是那条狗。

  我没有停顿,只是转身走了,眼眶里浸透泪水,倔强着不让它掉下一滴,心里抽抽的难受,夏风吹走我的悲伤,留下是悲哀。

  我收到了宋弥的信息,

  齐颂,别喜欢我了。

  好。

  至此。

  阿弥,我有尊严的,

  我不能让你把我最后的那一点自尊耗掉。

  我是自由的,你也是。

  

  后来我没再找宋弥,宋弥也没再找我。

  我们好像又成为了陌生人。

  桥归桥,路归路。

  我又回到了从前混账的日子,还是不抽烟不喝酒不染发不飙车的好青年,我没再见过宋弥,只是会在火烧云蔓延天际时想起她漂亮的眼睛。

  可她似乎是我命中的劫。

  逃不开避不掉。

  九月十三号那天,窗外下着大雨,闪着雷电。

  发小吊儿郎当的走进来,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贱兮兮的要带我去看好戏,我嗤之以鼻,抬脚就要走。

  哎,附中那个宋弥你还有印象吗,她被陈过拿把刀逼到老街的巷子里了。陈过是照片里那个齐刘海。我心一紧,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奔过去。我心想,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阿弥,为了你。

  到时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喘的像夏天快要被蒸熟的狗,看见陈过一只手钳制,一只手颤抖着要往宋弥身上戳刀。

  陈过回过头,发现是我便一把刀架在宋弥脖子上站起来,威胁我不要过去。

  我叫他,陈过,打你的是我,叫人针对你的也是我。你没胆碰我,欺负人好学生做什么。陈过嘶哑的谩骂着,眼神里有些不坚定,我再接再厉,继续说着拉仇恨的言语。

  终于,陈过狠狠丢下宋弥,踉跄着冲向我,我其实可以躲开。宋弥那个傻逼却从后边架住陈过,但可能是暴怒中的人比较强悍,她被甩开,陈过又扬着刀往宋弥身上扎。

  我没管那么多,用左手握住有些生锈但依旧锋利的刀刃,任凭鲜血直流,握不住就用身体挡,压住宋弥要举起来的手。一刀一刀落在我身上,我意识模糊,数着还有几刀,想着好歹英雄救美了一把。

  远处传来声音,发小到了吧,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想别的。

  我听见宋弥说,你别喜欢我了,别拴我这。

  阿弥,你怎么总是说话这么直接。

  你就不能委婉点吗,我都快死了。

  你说两句好听的哄哄我不行吗。

  阿弥阿弥,阿弥,阿弥,阿弥。

  巷长风走,我爱的你此间停留。

  “尘世上那些爱我的人,

  用尽方法拉住我。

  你的爱就不是那样,

  你的爱比他们的伟大得多,

  你让我自由。

泰戈尔|吉檀迦利”

  

  我看见漂亮的梧桐,想起你漂亮的眼睛。”

  

  by 黎隽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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