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我们歇会儿吧…我真的学不动了…”菀宁苦着脸,哀求着说道。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先生,一脸无奈:“公主啊!我们学了还不到一个时辰,你又要休息,这可怎么成!王妃可是说了,你今天一定得把这四书五经搞清楚了,«论语»«大学»«孟子»«中庸»,这么些天了,一半还没看呢!”菀宁笑脸相迎:“我们就歇一会儿,一小会儿就好…”夫子铁面无私,语气坚决:“不行!公主啊~你莫要为难老夫!老夫也不要求你逐字逐句背诵,你要是能把这些书都看下来一遍,夫子就阿弥陀佛了!”菀宁耍赖,撅着嘴:“我不管~我就是学不进去了嘛~再说了,看了这么多书,书上那么多字,很费脑子的,我这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我要吃东西!”说着就要往外走,夫子没有办法,想拦也拦不住:“这…公主…”
菀宁一开门,彦朗就带着人进来,看着她要出门的样子,眼光一下子就盯在了她身上:“怎么,又要逃走?”菀宁一见哥哥来了,不敢放肆,慢慢的把抬出去的脚移了回来,苦笑着:“哪有哪有,我正学着呢”她又给夫子递过去一个眼神,夫子无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啊,世子…公主殿下…学…正学着…”彦朗向里望了望菀宁乱糟糟的书桌,气不打一出来,拿起夫子的戒尺,往菀宁胳膊上打去,菀宁吃痛一声:“哎呦~好疼!”抚着自己的挨打的胳膊,彦朗越发的生气,拿着戒尺指着她:“你可真是好样的!仗着自己是公主,料定了夫子拿你没办法,夫子不敢打你,我敢!”说着又扬起了戒尺,菀宁立马跑开,彦朗追着她:“你还敢躲!”菀宁东躲西藏,求饶道:“哥~你放过我吧~我是真的饿了~”彦朗听见她这样说,怒气冲冲:“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炷香之前才用过点心,现在又饿了,这是一顿要吃几餐啊,一让你读书就要死要活的,我今天得好好治治你这个毛病!”
菀宁见躲不过去,跪了下来,她双手抓着耳朵,十分可怜,满腔的委屈:“哥…你别打了…我…我错了,还不行吗…”彦朗终究还是不忍心,扬着的戒尺又落了下来,他恨铁不成钢地说:“我早就跟你说,对读书多上点心,你就是不听,哪家的公主会是你这个样子的,整天就知道捧着一些话本子,正经的书翻都懒得翻…你现在都理解不了母后的良苦用心,整天就知道奔马,和王宫里的人玩…你是想气死我们吗!”菀宁低着脑袋,小声的说:“怎么不知道?你们不就是怕我去了大清之后什么都不会,给你们丢人吗…”彦朗语重心长:“丢人事小,受了他们的欺负才是真的,我不是吓唬你,大清、后宫从来就不缺女人,你若是不想做那永琪的福晋,趁早说明白,省的大家废这番力气…是…你是蒙古的公主,那嫡福晋的位子,怎么也得给你留着,但是你就宁愿和一群侧福晋、侍妾每天过着勾心斗角的生活?”
菀宁不服气,赌气的说:“他敢?永琪要是敢讨小老婆!那我就不要他了!”彦朗被气笑了:“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当初你一心一意要和他在一块儿,现在又说不要他了?满蒙联姻就这么随你的意,想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我知道,那永琪是个死心眼,现在他心里有你,或许还能为了你不要其他人,可是你想过没有,他的婚事由不得自己,他想不娶就不娶?我现在都能料想到以后你们在一起鸡飞狗跳的日子,宁儿,现在是你加持自己的机会,要是到了紫禁城,你想后悔也晚了…给皇宫里的那些人留下了话柄,你受的可不是挨打的这点儿痛啊…”
菀宁小声嘟囔着:“父王还是蒙古王呢!也没有娶侧妃呀?你还操心我!自己的世子妃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彦朗听见她说这话,怒上心头,又扬起了手:“你!还敢顶嘴!”菀宁苦苦哀求:“别打,别打,我不说了…不说了…”彦朗放下了手,正了正身子:“那是咱们父王专情,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我告诉你,你一天不把夫子交给你的这些弄明白,就一天别想见到五阿哥!琴棋书画,不求你样样精通,但是一定要略知一二,你是为自己博,不是为了我们…我马上就要进宫朝拜了,你如果再这样,那我只好只身前去,我不可能放你去大清,五阿哥愿意等,那就让他等着好了!”菀宁听了,一下子泄了气,不耐烦的说:“好~我学…我学还不行吗!”又气鼓鼓的走向书桌,捧起了桌上的«孟子»…
夫子把彦朗送出了门外:“世子,恕老夫多嘴,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其实公主不用……”他还没有说完,彦朗抬起了手,透着窗户看了看菀宁,语重心长的说:“夫子,宁儿自小就不服管束,一入宫门深似海,我这样做,不光是想让她学一些学问,更是想练一练她的性子,若是这点苦都吃不下,就别提以后了,她心思纯真,我怕到时候会受到别人的算计…打仗的时候,她那么轻易的就上了安泰的当,差点儿把命搭上去,这次进宫,我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奈何宁儿认准了永琪……唉!菀宁天生聪颖,她若是肯把心思多放在书本上,自然会读懂书中的道理,对于五阿哥…我终究是不放心…蒙古只这一个公主,我也只有这一个妹妹,看不得她受委屈…若是有那么一天,五阿哥护不了她,那么万事只靠她自己了……还望夫子费心!”夫子点了点头:“老夫明白了!一定会仔细教导公主的!”彦朗便带着人走了,边走边嘱咐身边的侍从:“去,差人给公主送些吃的,可别把她饿着了!”侍从应声:“是!”
至此以后,菀宁便安心学习了。夜已经深了,菀宁还在书桌前,写着夫子教的词句,她挠了挠头,对身旁的玲歌说:“念天地之悠悠,下一句是什么来着?”玲歌低头看了一眼书:“公主,是独创然而涕下!”菀宁点了点头,又续写着,好不容易写完了,玲哥拿着她的默写词句,仔细端详:“公主,这次写的比前几次好多了!”菀宁一边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一边嘴里念叨着:“什么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我现在是前不见枕头,后不见被子,念脑袋之沉沉,写完只剩涕下!”玲哥被她逗笑了:“公主,你现在都会改诗了!公主若是困了,我这就去收拾床铺,咱们休息吧!”菀宁眯着眼,昏昏欲睡,抬了抬手:“嗯嗯,快去~”
玲歌转身出了书房,菀宁偶然看见了天上的明晃晃的月亮,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了窗户,看见月亮高高的悬挂在天上,心思飞远,低声的说着:“怪不得那个苏轼会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现在的月亮,真的好美,不知道…不知道永琪会不会看到这么美的月亮,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她拿出脖子上挂着的玉佩,轻轻的抚摸着它:“我可真羡慕你,不用学作诗,不用琴棋书画,也不用和文房四宝打交道…只是静静的躺在这里,就让人扔也扔不下,忘也忘不了…”不一会儿,身后便传来了玲歌的声音:“公主,床铺收拾好了,我服侍你去休息吧~”“嗯嗯,好!”又小心的把玉佩收进了自己衣服里。
一天中午,菀宁早早的带着罚写的礼运大同篇到了书房,她推门进去,看见夫子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玲歌见状,小声对菀宁说:“公主…咱们来早了,夫子还在午睡呢!”菀宁听着夫子的鼾声,又看见了旁边的墨汁,心生一计,她跑到书桌旁,挑选了一只最粗壮的毛笔,沾了墨汁,一笔一划的描着夫子花白的胡子,玲歌看见,急忙要阻止她:“公主~不可~让世子知道了…”菀宁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话,反而给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嘘 ,你小声点儿,别把夫子吵醒了…”菀宁小心翼翼的给夫子的胡子“上色”,心里得意洋洋:“让你再罚我!”
不一会儿,夫子醒来,看见菀宁已经坐在书桌前了,赶忙起身行礼:“呀!老夫有罪!耽误了时辰!真是该死!”菀宁忍住笑,不耐烦地抬了抬手:“夫子,快起来吧!”等夫子直起身子,菀宁看到他那染满了墨汁的胡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她笑得前仰后合,一旁的玲歌也笑弯了腰,夫子不明所以,用鼻子使劲儿的嗅了嗅,一股子墨臭味儿,他用手捋了一下胡子,一看满手的墨汁,夫子表情惊讶:“啊…这……”菀宁笑的更加开怀,几乎喘不过气:“哈哈哈…夫子,这多好看啊!你返老还童了!”她边笑还边摆手:夫子…你不用谢我…不用谢我…哈哈哈”夫子无奈的摊了摊手:“唉……”
到了验收学问这一天,王后和彦朗看着蹦蹦跳跳的菀宁,她扬声道:“来吧,先背个《古从军行》听听!”菀宁清了清嗓子:“咳咳,那我可背了,母后,哥哥,你们可听好了!”她一只手放背后,左右踱步,开始背诵:“黑夜草原看烽火,黄昏奔马到交河。世子刁难风沙暗,公主背诗幽怨多。野人万里打不过,剑像雪花和沙漠。大雁哀鸣夜夜飞,宁儿眼泪双双落。听说玉门还被遮,应该杀他一大车。年年流落在郊外,吃个葡萄好回家!”听她背完,王后摔了茶杯,连连摇头叹息:“得,诗没背会,这词改的倒是一套一套的!”一旁的夫子心惊胆战,不住地用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彦朗被气得说不出来话:“哼,你…吃个葡萄好回家是吧?我让你吃个葡萄留在家!去大清见五阿哥你是别想了!见也是梦里见吧!!”
菀宁见他们生了气,缓缓开口:“别啊,你们别生气!我…我要不然再背一次?”彦朗无奈写在了脸上:“算了吧,要是再听一遍,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个版本呢!”菀宁走到王后身边,挽着她的胳膊撒娇道:“母后,你就让我再背一遍吧…就一遍!”王后没了办法:“好,好好…最后一遍,你好好背,要是再这么驴唇不对马嘴!你哥哥要动手,我可绝对不拦着!”菀宁重重的点头,她一脸认真:“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
她背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熟练,脸上的得意劲儿藏不住,王后和彦朗听着她的背诵,眼神也慢慢亮了起来,夫子从起初的慌张渐渐变为踏实,最后整首诗背完,夫子嘴角忍不住的上扬…菀宁背完之后神采飞扬:“母后,怎么样?这诗啊,我早就倒背如流了!”王后宠溺的看着她:“你这个鬼丫头,竟然敢这么戏耍你母后!”彦朗笑了笑:“倒背如流?我看你这是吹牛,有本事倒背一遍?”菀宁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结结巴巴的说:“这个…哥…比起从前,我已经好很多了,现在的我知道杜甫李白,知道四书五经,知道四大才子,作诗对对子嘛,也马马虎虎,琴棋书画也略之一二,这做学问也得慢慢来嘛,你这是在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彦朗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哟,不错嘛,俗语也会说了!”菀宁满眼期待:“那…我能不能去草原上跑马呀,我已经好久没碰飞儿了,我好想它…”王后点了点头:“去吧!”菀宁异常兴奋,几乎是用跑的奔向外面:“噢~我可以骑马啦~飞儿,等我!”玲歌在后面追着她:“公主~你小心着点儿~别摔着!”
王后用微笑着对夫子说:“夫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菀宁顽劣,一定给您惹了不少麻烦吧!”夫子笑了笑:“还好,公主生性率真,依老夫看,读多少书也换不来公主的真性情啊!”王后仔细端详着夫子,开口问道:“夫子,你这胡子……”夫子无奈的苦笑一声:“额…是老夫…不小心染上了墨汁…那个…王后要是没有什么事儿,老夫就退下了!”“嗯嗯,夫子去休息吧!至于菀宁的功课,刚刚有了起色,可千万别落下,夫子,往后还得辛苦你!”夫子俯首:“嗯,老夫明白!”
等夫子走了之后,彦朗转身对王后说:“母后,我看时候差不多了,也该向父王请旨,启程去大清了!”王后对他说:“嗯嗯,彦儿你拿主意吧,我这心里总是不放心你妹妹,去了大清之后,你还得仔细的考量,这五阿哥到底值不值得托付,这些日子,我把我了解的都告诉你了,本来是想告诉你妹妹的,可是她又是这样的性子,许多事情都不往心里搁,母后只能靠你了,紫禁城里的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一定要护好你妹妹,我会想办法说服你父王想法子取消满蒙联姻,对了,你那堂妹紫薇嫁给了当朝大学士福伦的长子福尔康,她虽是菀宁的妹妹,但她们自小一起在草原上长大,她说的话,菀宁或许多多少少会听一些…”彦朗点了点头:“嗯嗯,儿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