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所内部其实很大，上下五层，每一层都有同样的长廊，两侧竖立同样的房间，安全门门紧闭，看不到里面。
灯光寂寥地照亮地下空间，脚步声可以沿走廊传出很远，余音久久回荡。
白芍坐着运输电梯，径直来到最深处，沿着通道走过，用肩膀顶住尽头的铁门，一点点推开。
学着男人提起墙脚的油灯，白芍一脚踏进冰冷的洞窟。
暗流奔腾，她艰难摸黑取好水，又推着沉重的塑料桶返回。
不过在进入铁门之前，她回头看向黑暗，盯住暗流下游的方向。
看了许久，已经融化的雪水几乎要再次凝结，她才转身离开。
再回到一楼大厅，男人已经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白芍放下水桶，弯腰一个个捡起空酒瓶，用一种缓慢迟滞的动作，全部塞进放置袋里。
刚才她已经看到电房，就在底层走廊尽头的运输电梯旁边，有个垃圾焚化炉。
装满的塑料袋，白芍踉跄着拖到电房，一趟一趟，清理完整个大厅的垃圾，再抬头，看墙上的木质旧式挂钟，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人类需要充足的睡眠来恢复精力，可白芍是异人。
随着她忙碌着清理和运送，运动越多，汗出得越多，抑制剂随着汗液从毛孔中排出，血液中抑制剂浓度缓慢降低，行动力虽然比不了从前，却也稍微灵活了很多。
白芍将视觉效果切换至热成像，顺利寻找到男人所在的位置。这是异人与生俱来的天赋，可以根据不同环境切换至最合理的视觉感官成像。
男人就在大厅一侧，一扇不起眼的房门内，正躺在床上，那应该是他的卧室。
白芍反手握紧一柄被遗漏在杂物中的军刀，熟稔的挥舞了两下，锋利的刀刃割裂空气。
很好，气力恢复了不少，白芍摒气凝息，慢慢靠近角落的房间。大厅里悄无声息，她的行动虽然不快，却安静而隐蔽。
猫一般的身躯贴在门边，确认房中目标呼吸平缓状态稳定后，白芍握住门把，拉开了门。
缝隙无声地变大，光线照亮地面，她侧身滑进门缝，又反手关上门，一切都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房间里没有光源，黑得就像暗流洞窟，但这对白芍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她顺着轻微的呼吸和鼾声望向床上的男人。
明明救了个异人，还放任她四处行动，而自己却躺下来喝个酩酊大醉，该说他大意还是愚蠢呢？
白芍原地在黑暗中站了好一阵，侧耳倾听对方平缓的呼吸，暗暗记住他心跳的规律，呼吸的频次。想要做到致命一击，就必须等待最合适的时机。
等男人某次幽长而安稳地呼出浊气，肺腔中彻底空瘪时，白芍骤然动了。
由完全静止，到瞬间提速，如炮弹般射出，手中军刀直刺男人咽喉。
眨眼刹那，离男人的喉咙只有一寸之遥，白芍却骤然升出一种奇异的感觉，针刺般的麻痒自脊椎尾部上升，直冲大脑。
危机预警，使她瞬间心底生凉。
白芍立刻想要转攻为守，但已经晚了，一只大手从斜地里刺出，挟着某种尖锐的事物，直插她的脖颈。
是装满抑制剂的针管！男人根本就没有睡着，并且早有准备！
白芍虽然努力躲闪，但仍然慢了一拍，男人手中的针尖破空而来，在她颈边划出一条长长伤口。
须臾间，两人已经你来我往，拳拳到肉攻守了数十回合。
白芍反握军刀，不断突刺进攻。但男人的速度丝毫不落下风，不断用右臂义肢不计损伤的把她手中的军刀挡回去。然后左手握着针管，用极刁钻的角度朝她脖颈里扎。
空间狭小施展不开，两人就从床边打到房中，又从房中破门而出，跌到外间的大厅。
灯光散落，照在狼狈的两人身上。
白芍心中陡然生出股惊诧。
这个男人，明明是个普通人类，就连身体都只剩下半个，竟然还能跟异人近身缠斗，简直闻所未闻。
而此刻男人内心中，怒意也已爆发。
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把针管扎进眼前这个异人的血肉里，可是身体不协调，义肢不熟悉且落后，那毕竟不是自己的手脚。
进入雪季，身体的隐痛更是一天比一天剧烈，原本易如反掌的战斗，竟变得陌生而艰难，从前和现在的巨大落差难以忍受的呈现在眼前。
片刻的消停后，两人又滚在一片狼藉里，一拳一脚都狠狠往对方身上招呼。
白芍渐渐发现，男人的四肢动作略不协调，即使在用极为可怕的战斗经验弥补不足，但那点微微的不平衡感，仍然被她捕捉到了。
余光一瞥，有意识地几次推挪闪转，将男人往另一个方向引导。
当男人一脚踩在水渍里，白芍猛然纵身扑去，在对方下意识平衡身体时正要发难，却忽地发现男人眼神中一闪即逝的狡黠，想要收招已来不及，下一秒军刀就被卡在义肢的缝隙中。
不待白芍放弃武器，男人紧跟左手一拳将她重击在地，随后毫不怜香惜玉的一脚踏向对方头颅。
白芍脑袋一偏堪堪躲过，趁机双手紧抱住男人的义肢右腿，硬撑着男人砸下的几次重拳，双手发力硬生生把整条义肢大腿给扯了下来，顺带狠狠一肘砸向对方胯下。
男人脸色一白，慌忙躲开这真真正正的致命一击。但无奈只剩一条左脚在满地水渍中打滑，艰难蹦跶了两下，整个人重心往左边偏移，终于支撑不住倒下，发出一声闷响，就连右臂的义肢也摔落在地。
而白芍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跪坐在原处。她极其缓慢地抬起手，摸了摸脖颈上深插的针管。
不断回想刚才的战斗，忽地产生一种陌生的情绪，这种情绪似乎在胸腔中点了一把火，烧得白芍心燎难捱，始终难以平静。
就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就可以干掉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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