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没有一个人回答她，她似乎忘记了接下来该做什么，怔忪的望着栀子花，倒是给了孟文华说话的时机。
“在我被囚禁的这段日子，我无事可做，就在从前姑母的卧室里随意翻找……”她此话一出，大家心里都是一紧，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却也知道她一定干不出好事来，孟幸哲刚想制止她，却又眼珠子一转，闭上了嘴。
“我找到了一张有趣的纸……”说着，她从口袋里抽出来了一张写了字的纸，众人不解其意，她就解释道：“这上面混了金粉的紫色墨水是专门为姑母设计的颜色，全世界可只有姑母有啊……那我就念一念吧。”
依旧没人出来说话，孟幸哲有自己的心思不开口，孟林兰还没反应过来，邵东成缩在一角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孟萍诗更懒得说话，别人自然也不好开口阻拦。
她平铺直叙的念道：“夜色隐遁，天之将晓……”孟萍诗眼睛微睁，这似乎挑起了她的兴趣，徐明观面色一变，这首诗他认得，正是陈默玉写给孟萍诗的。
“我抚摸我情人的嘴唇，凝望她的轮廓，她嘴唇上淡红色绸缎一样的薄膜下，流淌着注入了我全部美好情感的血液。”徐明观认命一样闭上了眼睛，孟萍诗饶有兴味的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跳动的烛火映在她苍白的皮肤上，像最美好甜蜜的糖渍莲藕，我们赤身裸体，就连她那件我最爱的薰衣草色的丝绸裙子也被我扔到了地上，我们在烛火微弱的光芒下激烈的飞舞，最后化作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孟林兰终于听不下去，低喝一声：闭嘴！”
她很少有这种生气的模样，就连当初孟文华做出那种事，她也只是伤心。
众人不约而同的去看她，极力减缓孟萍诗的尴尬，但是她似乎并不怎么对这首诗本身感兴趣，她只是不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孟文华得罪她有什么好处。
她淡淡道：“你继续说。”
孟文华却没有继续念，而是笑眯眯的侧身向前，问道：“陈先生的诗词您都熟记于心，看这张纸上的字迹，想必是姑母誊抄的，可这诗是什么时候写的？你还记得吗？”
孟萍诗直视着她，说：“我记得，是一九一五年的二月罢。”徐明观抬了抬眼皮子，孟林兰萎靡在邵东成怀里。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而是死死的盯着对方，最终孟文华先移开了眼睛，笑道：“确实。那您的紫色丝绸裙子是这个样子嘛？”她站起身转了一圈，给孟萍诗展示她身上穿的裙子。
孟萍诗看了几眼，摇摇头说：“不一样，版型不一样，颜色也不同，你的衣服贴身剪裁，而我的那件是传统的沙漏型，你的颜色不是正宗的薰衣草的颜色，你大约从来没见过成片的薰衣草田，和这种紫色完全不同，在阳光的照射下……颜色比你的要偏暖一点。”孟林兰似乎是想说些话，却被尹颂强用眼神告诉别出声。
孟文华大约没想到孟萍诗能真的心平气和她讨论裙子问题，不过她很快就恢复如常，低声道：“不重要了……”而后她抬起头来，再次直视她，眼睛似乎有些湿润，缓缓问道：“你爱他吗？”孟萍诗没有回答她，她又继续说：“你爱他爱的要死，对不对？”
“你以为我会被你的这句话击溃？”孟萍诗这样平静的反问道。
“是吗？我还从来没有爱谁爱的要死过……那么，你为什么没和他一起去死呢？”
直到这句话，才真正的触动孟萍诗的心，她的胸口因为愤怒起伏，她用尽全力的克制自己，告诫自己这个时候先失态就输了，所幸，孟林兰替她说出来的话，令她也很满意：“你有没有良心？你还是不是人？要不是为了你，还有你，”她看向孟幸哲，“能够好好的活下来，对得起你父亲，谁愿意管你们？你姑母不远万里回到重庆，就是为了给你一次机会，给你一条生路，可你根本就不明白她的苦心！”孟幸哲挪了挪身子，似乎自己很无辜。
孟文华讥讽的说：“这不是为了我们，而是为了你们自己，你们只有帮助我们，让我们健康长大才能得到心理慰藉，我们只是间接因为你们而受益的人。”
孟林兰的脸已经扭曲了，在她晕过去之前，早就想逃离开来的邵东成说：“你身体不好，上楼歇会吧。”说罢，就扶着她上楼了。
孟文华双手一摊，道：“我做的事我认，有些事情，或许只有姑母能理解我，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我的命和你是一样的，但我不想当家里的棋子，你当年也不想，可你抗争失败了，我成功了……你爱陈默玉爱的要死，最后还是为了家族抛弃了他，我就不会，因为我从未那样的爱过他们任何人，你对我父亲的爱真是令人感动，相比之下，我和孟幸哲的关系就相当令人心寒了……哎……只有将自己置身事外，有些事情才能看的明白，比如，你当年是一个任人摆弄的筹码，而我如今却是将你们玩弄于股掌之中，我只需要抬抬手，就可以将你们搅和的天翻地覆……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对吧？”说罢，她还挑了挑眉。
“可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孟萍诗继续按压怒火。
“我和这三位男士纠缠不清，完全出于利益考虑，他们以为我喜欢他们，实际上我也确实喜欢，但仅此而已，这不是爱，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虚与委蛇实在太累，和自己有好感的人在一起就没有太难，我还可以享受和他们在一起的感觉，你说对吧，姑父？我听说你最近可是家宅不宁啊……不过起码您现在的夫人爱你，不会给你戴绿帽子，比上一位要强，对不对？”她又对着徐明观挑衅。
徐明观脸色更加的难看，一句话都不说，他还没有这么尴尬过！于是重重的摔了一下茶杯，就转身离去，他带走的气流，打在孟文华脸上，但是她丝毫不介意，反倒为了终于把陪审的两个人都气走了而沾沾自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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