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九年末。孟萍诗逍遥生活到了尾声,一封家书彻底打破了她的宁静——孟老夫人病重。孟萍诗没接到这封信多久,第二封也来了——何霞病重,孟老夫人病危。
她必须回去。
孟萍诗快速的打点行囊,踏上了回重庆的路,那时,她绝对想不到,此生再回巴黎,已是几十年后。
今天的风正如她去年来巴黎时冰冷,她在临行前去了一趟戴安娜的新家,又在不久之后见了阿尔伯特一面,阿尔伯特依旧坐在孟萍诗家里那个他常坐的躺椅上,孟萍诗这段时间没少掉眼泪,所以眼睛红红的,阿尔伯特问她:“你还会回来吗?”
孟萍诗敷衍的点点头,阿尔伯特说:“我不久之后就要离开了。”
孟萍诗拨弄着桌布,闻言,抬头问道:“去哪?”
阿尔伯特喝了一口桌子上的热茶,无所谓的样子,道:“还不知道,反正是去别的地方给新飞行员当飞行教练。”
孟萍诗随口说道:“挺好的。”
阿尔伯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她,说:“我可能要很长时间不回来,起码几个月……你多保重,我就先告辞了。”
孟萍诗也站了起来,送他到门口,说:“我们家事多,我可能也要很长时间不回来呢,你也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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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九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孟萍诗站在甲板上,看着大海,她穿了符合时代潮流的没有任何曲线可言的豆沙红色连衣裙,上面堆砌着各种水晶,粉色白色,外面穿着在一零年代流行过的那种直到小腿的袍子,里面是鹅毛,外面由银色真丝作底,用白色的线绣了大面积的花,奢华低调。珍珠耳环永不过时,和长线条的项链相配,她不愿意像如今的女孩一样剪成短头发,只是巧妙的用帽子遮住,还在帽子上别了一个紫水晶的胸针。
今天的天气格外好,她怀里抱着阿花,阿花正眯着眼睛睡觉,很快就没有这样的好时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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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萍诗直接去的重庆,她进屋的那一刻,第一个迎上来的是尹颂强,安瑛正站在楼梯口,看得出来她过的很好,孟萍诗当时脸就拉了下来,问道:“她怎么回来了?”
尹颂强答道:“是老先生让她回来的。”
孟萍诗把头转向孟老先生,孟老先生面色如常还带着一丝轻蔑,道:“别这幅丧门星的模样!安瑛她也是你长辈,哦……你还不知道吧,你又有了一个妹妹,刚四个月呢。”
孟萍诗强压下心中的愤怒,问道:“谁生的?”
安瑛娇笑着说:“是我的女儿。”
孟萍诗嘴上最不饶人,闻言道:“好啊,家里又多了个妓女的孩子。”
她骂的难听,安瑛立即红了眼眶,孟老先生一拍桌子,骂道:“你把嘴巴放干净点!不想待就给老子滚!”
尹颂强看事态发展越来越不好,急忙对孟萍诗说:“大小姐,还是去看看老夫人吧。”
孟萍诗点头,冷笑了一声,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
孟老夫人憔悴的很,昏迷着,孟萍诗不让别人叫醒她,坐了一会儿之后去了何霞那里,何霞没比孟老夫人好多少,她被确诊出了乳腺癌晚期,幸哲和文华正陪伴着母亲,见到孟萍诗来了,经过下人的指引,乖巧的叫着姑姑,孟萍诗没心情逗弄侄子侄女,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说:“乖。”
等到孩子们都离开了,孟萍诗坐在何霞的床边,问她:“这是怎么了……嗯?”
何霞虚弱的说着:“这对我而言未必不是一种仁慈的解脱,我活不了多久了,母亲也……哎……以后可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孟萍诗拢着她鬓边的头发,温柔的说着:“会好起来的。”
何霞摇摇头,她这时看的已经很开了,说着“再不会了,我只是放心不下孩子们,你会照顾好他们的,对不对?”
孟萍诗说:“是,我必定竭尽我所能。”
何霞点头,道:“别回巴黎了吧,留在这里,你要是不留下,孩子们可真就只能任人宰割了,你都不知道,安瑛在将近一年前就被父亲接了回来,她早怀孕了,前不久还生了个女儿,我们真是没办法了,她自从母亲病了之后一手遮天,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
孟萍诗愤恨的说:“你放心吧,我不可能再让她欺负你们了。”
“我信你。”
正说话间,佣人来说,孟老夫人醒了,何霞气若游丝的让孟萍诗过去,孟萍诗担忧的看了看她,转身来到了孟老夫人的房间。
孟老夫人确实不行了,她看见自己心爱的大女儿,微微笑了笑,说:“你……来了。”
孟萍诗哽咽道:“我来了,我来了呀,母亲……”
“别哭别哭,母亲活不了多久了,放心不下你,放心不下你呀!我知道你怨我,你怨我逼死了他,可我都是为了你……我都是为了你……”
“我知道的,我怎么会怨您,你别留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孟老夫人悲哀的摇摇头,接着郑重的对她说道:“我最后再……逼你一回,你不许再闹了,无论你多么烦姑爷,你都不能再闹了,和他好好的,他一定会帮你,会好好对你的,记住,我死了之后,不许再说什么去巴黎,别放过安瑛,别放过安瑛,我的女儿必须是最后的赢家,遇到什么困难,解决不了了,去找你舅舅,他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帮你,我会把颂强留给你,你知道他的,他会成为你最好的帮手,你要和你父亲说去参与生意上的事情,他现在就你一个可以依靠的孩子,一定会答应的,别和他起什么正面冲突,多忍着他些,你放心吧,生意场上的人我都帮你归拢好了,我给你一个名单,上面的人都会好好照顾你,是值得信任的,好好的,活下去,帮助幸哲守住这家业,你如果赢了,我和你弟弟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孟萍诗坚定的点头,殊不知,对于他人来讲,她真正有意义的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