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萍诗的语气平静的可怕,她说:“把他叫过来,我们三个人好好谈一谈吧。”
陈默玉有些惊讶,但还是松了口气一般的点了点头。
徐明观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来了这里,他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孟萍诗,他们坐在离池塘很近的小花厅,是孟萍诗选的地方。徐明观来之前陈默玉已经和他说了来龙去脉,现在他是心乱如麻,五味杂陈。
一个多月没见的夫妻对坐在椅子上,没有对视过一眼。陈默玉和徐明观两个人都摸不清孟萍诗的想法,所以此刻心里都有一些不安,谁也没有贸然开口,场面更是一度尴尬。
后来正对池塘的孟萍诗先说话了,她声音柔和道:“今楠,我们离婚吧。”她用了较为亲密的称呼,话里似乎还有一些蛊惑的成分在。
徐明观早已料到她说的话,可还是没有立刻回答,他低着头过了很久才说:“不行。”
孟萍诗面无表情,微微侧着身子,似乎在等他解释为什么不行,徐明观只好再次开口,道:”我们之间的婚姻不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孟萍诗嘴角微微翘起来,什么也不说,似乎在嘲笑他这拙劣的谎言,就连陈默玉也微微皱眉,徐明观承受不住这压力,老实说道:“是,是我,我不想和你离婚,萍诗,对不起,从前种种都是我的错,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原谅我好不好?”
孟萍诗没有坚持,说:“那……我们分居吧,就像现在一样,或者我可能不久以后就要去檀香山了。”
徐明观猛然抬头,问她:“为什么去檀香山?你和他一起去吗?”
孟萍诗似乎已经耗光了所有耐心,懒得再和徐明观说话,又沉默了很久,这话里的“他”终于肯开口道:“是,她心情不好会影响胎儿,檀香山可以散散心。”陈默玉配合孟萍诗临时做了个决定,他们本来说好了不去檀香山的,只是方才孟萍诗因为怕徐明观不依不饶才临时反悔,陈默玉心里虽然知道不妥,但因为感情,还是理智屈服了,索性顺着她说。
徐明观无力反驳,他似乎正在竭尽所能的寻找不让孟萍诗去檀香山的办法,他心里清楚,孟萍诗一旦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为了孟萍诗所付出的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那与离婚有什么区别?或许,陈默玉说得对,他的爱在于占有,所以他绝对不能让孟萍诗去檀香山。
孟萍诗明白他心中所想,轻轻叹息,徐明观对孟萍诗说:“萍诗,我回去之后会给岳父写信,告诉他你怀孕这件事,我不会说我们之前的不愉快,你也不想让岳母担心吧……”威胁过后,他放缓了语气,似是安抚道:“我是你丈夫,是你孩子的父亲,我一定会好好对你,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欺负你,你和我回去吧。”
孟萍诗直白的问他:“你在威胁我?用我母亲威胁我?你不是说你不会欺负我吗?可这算什么……”她声音越来越低,后面变成了恳求:“我真的很累,我不爱你……我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她说到最后隐隐有了哭腔,声音还有些凄厉,不等徐明观说话,陈默玉先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孟萍诗这段时间以来每回自残或者发疯之前都是这幅样子,他立刻起身说:“好了,今天就到这吧,她要休息了,你请回吧。”
徐明观刚开始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后来徐明观看孟萍诗崩溃边缘的样子,再看陈默玉不停地赶人,心里不得劲,却也明白自己的不受欢迎,只好先行离开。他此时心里才真正后悔起来,殊不知一封让他后悔终生的书信已经飘到了他的书桌上。
——
当他怀着悲哀疲惫的心情来到书房时,有几封信正摆在桌子上,他例行公事地看了看信封,看看有没有紧急的,却发现了一封陌生的信件,他不由得先拆开来看:
徐先生
或许您并不认识我,但是我写这封信是来为您解忧的,我是孟家的姨娘,是三小姐和二少爷的生母,托大姑奶奶的福,我和孩子们被送到奉天这个鬼地方。
您别嫌弃我说话不好听,忠言总是逆耳的,大姑奶奶心里有旁人,这您也知道,早在一个月之前,您和大姑奶奶打了一架,对吧?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早就已经被大姑奶奶陪嫁过去的人传到孟家了,我在孟家这么些年,无论怎么说还是有些根基的,老爷生气的很,说大姑奶奶不懂事,夫人和少奶奶倒是心疼大姑奶奶……
也罢,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了,留给别人吧,徐先生,我是来和您谈生意的。
一句话,我帮你杀了陈默玉,你帮我回到重庆。
怎么样?我希望您能给我回个信,大姑爷。
安瑛
——
徐明观没有理由相信她,他不相信一个姨娘可以把手够的这么远,也可以推脱说自己不过是孟家的女婿,没有能力干涉孟家家事,所以不能让她回到孟家,但他终究是没有。鬼使神差的,嗯…也不能算鬼使神差,或许是因为他心底的不甘怨恨,或许是让孟萍诗回到他身边这个诱惑太大,总之……他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写回信。
结果是,安瑛答应不去脏徐明观的手,所有事都由自己办,徐明观只要配合她,然后装不知道并且遵守他的诺言就可以了,其实徐明观心里是有些愧疚的,但是更多的是兴奋,他把这些归咎于——人总是自私的。或者用他什么都没有做来说服自己的良心。
——
经过了谈判与妥协,孟萍诗不去檀香山,但是依旧住在陈默玉这里,徐明观偶尔会过来和她说话,她有时心情好见一见,有时回绝,陈默玉倒是从未拦过他们,他永远那么高尚,高尚到让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有时,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从前的他那么的追求完美,绝对不肯接受不纯粹的感情,如今却在心里愿意维持着这种畸形的关系,他表面劝孟萍诗与徐明观和好,努力说服自己是想让他们和好的,内心却因为孟萍诗每次的回绝而窃喜,因为徐明观来找她谈话之后,孟萍诗激烈的拒绝而窃喜,他曾经最看不得她痛苦,如今却在心里隐隐的因为孟萍诗的痛苦而高兴,他有什么资格说徐明观呢?他自己又何尝不自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