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以前住的有人？我赶到芸蓉家产生了这样的疑问。木门不是烂了是彻底没了，屋檐上只剩几块破碎的残瓦应该是被别的人家揭去了。这事不是少见的，常听说逃难的人家走后屋上的瓦是常常被人揭走，毕竟逃难的人很少有再回来的。”
“我没进去，就从门口望了几眼——全是杂草，太深太密了。我提着灯笼往里照看不见太多任何东西，但我也从剥落的墙皮，院角的蛛网灰垢里看得出已经相当长时间没人打理过这片地方了。我发疯了似的跑到村口杨大嫂加——杨大嫂知道吧？就村口做豆腐的那个，她消息挺灵通的——问芸蓉去哪了。”
“‘官呀，税呀，长安的灯还要点着。’杨大嫂那么说。那究竟是一家人逃税去了？还是被那个蛮不讲理的官员掳走了？我不知道，我害怕得到答案，得到一个我不想知道的答案。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拜见了父亲和母亲。在家的那段时间没有人谈到芸蓉，他们没有说，我也没有问，只是临走时父亲说：‘该放下的都要放下，不要因为亏损沉没全部本钱。’我懂父亲的心思，他想让我放下芸蓉传宗接代；父亲也懂我的心思，他知道我非芸蓉不爱。我们都懂，但不说，想象与现实要有层东西隔着。”
“后来我又游行于长安洛阳一带，我继续吟诗作赋，尤其吟月吟得好。自从武帝死后天上的那个什么……”酒鬼摸着头不大想得起来。
“大火球？”本·欧斯提醒到。
“对，太阳！他妈的该死的太阳！”酒鬼在那大吼起来，听到的人立马像辟邪一样退避三舍，顷刻间刚刚还热热闹闹的酒馆瞬间空了。老板站在柜台后想吃了什么脏东西似的脸都扭成一个麻花，但又碍于张宛和本·欧斯在场不方便发作。
“他们宫里的那伙怂包大谈什么‘自武帝一来，阴盛阳衰，是日龟缩而月常驻之故，需重阳轻阴以调和阴阳乾坤之道引日东升’之说，就是帮畜牲在那嗷嗷狂吠！无耻的流氓！”
“后来引日东升没引成，他们就去敬月神希望他收了神威，对月亮的重视前所未有。我，一介草民，随意胡诌几句就被那帮凡夫俗子奉作至宝，而我写的文章他们却连多看一眼哪怕一眼都不肯！”
“心灰意冷四处碰壁，我开始喝酒。酒是好东西呀！一醉而销千古愁！只是这样是我愈发的想念芸蓉，我于是开始在各种地方看见芸蓉：从九天上的瑶台，从烛光下的清樽倒影，从我的孤独，从宵禁后的永夜长安。”
“长安，是我的第二故乡。芸蓉，是我的第二生命。达官显贵连年横征暴敛就为了让长安的每一个角落都能点上一盏灯，让这在无边黑暗中的城市在一吹即灭的火苗中显露其虚妄的繁华，展现我大唐如日中天的落日余晖！”
“如果不是征税，如果不是官吏……芸蓉！芸蓉！芸蓉……芸蓉……”酒鬼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听店家说他已经发了一个上午的酒疯现在终于不胜酒力消停下来了。
“你觉得这人怎么样？”本·欧斯提起茶壶往刚刚被他“发酒疯”打翻的茶杯里又倾倒些茶水，茶水已经有些冷了但喝起来还是醇香无比。
“作为一个男人太不应该，至少要有个男人该有的样子。”张宛没有再动哪壶浓茶和米果，她刚刚低头时吃了几片本·欧斯香袋里的果干，边啃边听酒鬼讲他的事。现在抬起头来张宛只觉得脖子很酸。
本·欧斯听了眯着眼质问张宛：“你就没有为谁过于执着过吗？”
执着吗？张宛还没有过这种感觉，为某个人过于执着对她来说听起来就像无稽之谈。
那你脸上的阴影遮住的眼睛是为谁留着的？张宛内心有个声音带着嘲讽的意味问她。
她把回忆藏得太深了，藏到自己又编了一段记忆。
她把执着藏得太深了，藏到自己都忘了藏到哪了。
“你没有觉得‘芸蓉’这个名字很耳熟吗？”本·欧斯发现张宛状态不对迅速岔开话题。
“‘芸蓉’吗？很文艺的一个名字。我国风类的小说看的少，没有多大印象。”
“想知道答案吗？”
“想。”
“那我就要揭晓答案了呦～”
“快点，别卖关子了。”
一个一闪而过的回忆：
“叫它什么……”
“白泽……”
“既然……聪明……打扫屋子呦～”
“讨厌……小猫咪……”
回到现在。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云……芸……容……蓉
云容，芸蓉。
“他……是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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