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淮景考完试,寝室也不回,不带回去的东西他在早上就打包好了,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回公寓,两天没见姐姐了,想念至极啊。
掐着时间要去接褚淮景的沈蓝桉才出门,门口还没关上,就听见一阵摩托车声由远及近。
她有些懵,甚至想到了褚淮景是不是没去考试。
定睛一看,发现他除了一辆机车,前后左右空空如也,什么都没带回来。
明白了,哦,他连东西都提前打包好了。
沈蓝桉就抱着手臂倚着门框看他。
停好车,褚淮景就迫不及待地飞奔向对他笑得温柔的女孩。
沈蓝桉伸出手臂,她的男孩带着满身的寒气与欢喜冲进她的怀里,后背撞在门板上,砰的一声。
“姐姐我们回家了吗?”
“好。”
东西不多,一个20寸的行李箱,十点已经先托运回去给方琼星,所以去机场路上褚淮景得了空子可劲儿黏着沈蓝桉,司机师傅甚至以为他是个脑子受过伤的傻子。
蒋明珂他们不回来,因为宋移安今年想和蒋明珂一起在京城过春节。
飞机上时,罗教授拨了一通电话过来,他现在人在洛杉矶,具体原因没有跟沈蓝桉明说,沈蓝桉也懒得猜,罗教授只是跟她简单寒暄了几句就把电话撂了。
沈蓝桉看着显示通话结束后又回到主界面的屏幕,微微蹙起眉。
自从她离开了凉城,退出了交换生,跟陈万木和罗教授就很少联系了,逢年过节道几句吉利话基本上没联系。
这几天倒是有点反常。
沈蓝桉看了一眼旁边靠在她肩膀上睡得香甜的褚淮景,拍了拍他的脸,小声地说:“宝宝,姐姐现在要给蔺锦随打个电话。”也不管他听没听见,反正也报备过了。
不过按下的号码却是陆儒的。
陈万木都联系她了,陆儒这么在乎蔺锦随的一个人这个时候应该也是陪在他身边的,给蔺锦随直接打电话不太妥当,给陆儒拨过去得到的信息会多一可信度高一点。
嘟声响了一会儿,电话才被接通。
“沈小姐?”陆儒似是对沈蓝桉主动打电话过来感到十分震惊。
“蔺锦随是不是又闹情绪了?”沈蓝桉单刀直入,问得很直接。
“……没……没有。”底气不是很足的样子。
“陆儒,麻烦你跟我说实话,你们一个两个都特意给我打电话过来顾左右而言他不就是想让我主动过问一下他的情况吗?现在电话也打了,你又不肯说。”沈蓝桉语气有些不耐烦。
仍是在原先那个公寓,沙发上坐了三个人。
罗教授看着把自己折腾到进医院结果没两天就闹着要出院的蔺锦随直摇头叹气,说实话,他挺喜欢这个学生的,和喜欢沈蓝桉一样多,兴趣和天赋都在线,就是容易一根筋,单指在有关沈蓝桉的大小事上,他真没见过这么轴的人,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被明确拒绝了也不放弃反而迎难而上,劝了两天没劝不明白,死活不肯去住院治疗。
陆儒接到了沈蓝桉的电话时,惊了一下,决定还是给蔺锦随看一眼,哪知就被一把抢过去了,然而过了两秒又还回来,示意他快接。
然后蔺锦随一脸希冀和满眼欣喜地贴在手机旁边听电话。
原本听沈蓝桉问起他的情况,还笑了,接着又听得她说的那番话,不情愿与不耐烦的意味被他自己放大了无数倍,失落与失望使得他好不容易打起的精神瞬间又萎靡不振了。
陆儒轻轻叹了口气,仍是隐瞒了重要信息,“少爷没什么大事,就是你走之后不肯吃饭不肯出门,一个人在沙发上一坐就好几个小时,前几天才出院,一直说想见你想看你……”
心情更加烦躁了。
沈蓝桉扶额,大拇指按了按太阳穴,“给蔺锦随听电话。”
陆儒依言将手机递给蔺锦随,蔺锦随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小声说:“桉桉要跟我说话吗?”
陆儒点头。
蔺锦随如获至宝一般双手捧着手机贴到耳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桉桉?”
“是我。”
“桉桉你回家了吗?”他问。
“没有,我回凉城。”
“桉桉你回家吗?”他又问。
“不回,我回凉城。”
“桉桉你回家吧。”他仍是问。
沈蓝桉默了片刻,回:“今年还是在凉城过年。”
电话那边也是陷入了一阵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
“桉桉,”蔺锦随说:“玫瑰不会再开了。”
悲戚与哀伤,心痛与窒息,全部交织在这句短短的话中,复杂又无言可对。
察觉到肩膀上的细微动作,沈蓝桉侧脸看了一下,褚淮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看着她。
捂住了听筒,她问:“都听到了?”
褚淮景轻轻点头。
沈蓝桉抚了抚他的脸,才回那边:“玫瑰开与不开,花店继续开与否,我的意见也不重要了。”
这句话说完,沈蓝桉就把电话挂了。
蔺锦随拿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蓦然掉下一颗泪,他如梦初醒般抬头看陆儒,抬手揩掉眼泪,说:“陆儒,我们回家吧。”
陆儒心情沉重地应下了。
罗教授见事情已经再没有了回转的余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挂掉电话的沈蓝桉明显的情绪烦躁,扶着额头神色不耐。
褚淮景看着,忽然有些心疼,伸手去抚摸她的面颊,声音很轻,“没事的姐姐,不要心烦,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介意,我听到你跟我说的了。”
“我能理解的,理解他。”
沈蓝桉一时无言,心绪不宁且交织复杂。
她刚才那句话,也许会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她也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她根本就不喜欢蔺锦随。
一直到飞机落地,沈蓝桉复杂的情绪仍没有平静下来。
褚淮景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停住了脚步,将她拥进怀里。
“姐姐,别烦了,你和他之间的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不该你来买单的,你没错,他也没错,错的也许是我,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也许他再努力一点就可以得到你了。”
沈蓝桉听着感觉不太对劲,“这算是在安慰我吗?”
“当然不是,我是在跟你顺一下这其中关系。”褚淮景继续说,“世界上有缘无分的人那么多,偏偏落到了你们身上,也怨不了谁啊,只能说你们的缘分在我俩见面的那个晚上应该就到头了吧。”
又说:“可我不觉得我有错,他是喜欢你也在追求你,刚好我也喜欢你,而你又正好接受了我的喜欢,所以我并不觉得我有做错什么,在这场不算公平的竞争里我用的也是正当手段赢的。”
沈蓝桉对这一番话也拿不出什么言语来回应,只能轻轻叹了口气,将身体放松倒进他怀里。
错的是她啊,早该听翟文杰的话,碰他妈的感情做什么,好好读书好好为国争光好好建设社会主义不就好了!
……
晚上是在华庭吃的晚饭,期间方琼星跟他们谈起往后的打算,说不想干了,想退了回老家过下半辈子。
凌韵说,她们也是人老珠黄半老徐娘的货了,风韵不存没有太大的市场,做不动了,这个时候真挺羡慕当时七巧从良了。
阮淑淑说,打算把店交给潘慈来管理,过得好的姑娘没多少个,多的是苦命的孩子,这个店不关门,也算是个给她们一个吃饱穿暖的地方。
潘慈说,店里最近也新招了几个女孩儿,没签合同,就是在大街上捡的,看着可怜就带回来了,不知道她现在的能力够不够,但是她还想拉她们一把,就像当年在天台上沈蓝桉对她说的,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漂亮张扬的年纪,不应该被窘迫的生活压到直不起腰看不到世界的美好。
沈蓝桉安静听着,心里还挺欣慰的,自己的一席话能被人记在心上并且也有在认真努力地践行着。
吃完饭,方琼星她们就先回房间了,今年放假早,华庭已经不营业了。
碗筷什么的全部留给褚淮景去收拾,剩下的两个女生在门外的小沙发上说着话。
潘慈这几年的变化特别大,以前见她都是一头顺直的乌黑长发,短短几年时间发色变了好几种,就比如去年年末时刚换的湄拉红,也许是在风月场所浸染了太久,她的身上也开始透露着风尘的气息。
沈蓝桉姐妹俩好似的摸了摸潘慈的头发,感叹了一句:“是活得潇洒了些,不过也少了挺多快乐吧。”
潘慈顺势靠在沈蓝桉肩上,看着对面那座桥和桥上来来往往的车流,语气无谓,“那有什么办法呢?我在这条路上走了这么久,都快分不清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了,是客人塞进衣领里的几卷钱,还是吃饭时不经意间的往窗外看发现今天的日落特别美,忘记了,早忘记了。”
说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到最后,那两句话像呢喃一般说出口,轻到风拂过连其一起卷走了。
“回来的。”沈蓝桉说。
自己丢掉的,生活磨灭的,曾经失去的,都会回来的。
“也许吧。”潘慈说。
时间问题吧,也许再过个几年,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