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喜丸和詹秘果两人跑得慢,跟不上前面两人的节奏,干脆一人扛一个。
直到跑到步行街,她们才停下来,被扛着跑的那两人看起来比其他两人还要累,扶着路灯杆子大口呼吸着,李笑希和沈蓝桉还好,喘得没那么厉害,对视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还在缓冲的詹秘果和赵喜丸也被感染到,一边换着气一边笑,然后就变成了四个人坐在地上,笑得开怀,全然不顾周围人的目光。
笑累了,她们才停下,赵喜丸和詹秘果互相挨靠着。
“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做过的最出格最疯狂的事,比骑马打高尔夫刺激多了!”詹秘果说。
“这特么比坐云霄飞车刺激多了!打完架疯狂跑路什么的简直不要太酷!”赵喜丸说。
沈蓝桉往后捋了一把头发,笑笑不说话。
李笑希从兜里掏出烟盒,抽了一根咬在嘴里,手背碰了碰沈蓝桉的手臂,递了递烟盒,示意道:“要不要来一根?”
沈蓝桉伸手抽了一根烟,笑道:“谢了。”
李笑希又摸出一个摩擦轮的打火机,靠近沈蓝桉,一簇火焰燎燃两根烟。
直到夜色渐浓,路灯的照耀越发亮眼,四人才舍得站起来,走到路边拦出租车。
沈蓝桉想起来答应蔺锦随的糖葫芦和小蛋糕还没买,她挥了挥手,“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东西没买。”
三人上了车,从车窗里跟她挥手:“早点回来。”
出租车驶远,沈蓝桉转身往更里面的步行街走去。
从蛋糕店里出来,蔺锦随突然来了电话,沈蓝桉接起,听到的却是陆儒的声音。
“沈小姐你在哪儿呢?”陆儒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沈蓝桉皱眉,“怎么了?”
“少爷找不到你,赖在缪苏帕门口不肯走,求你来一下吧!”
“……”沈蓝桉很不耐烦地叹了口气,“等着。”这个蔺锦随居然找到她做兼职的店里去了,怎么比褚淮景还不省心。
沈蓝桉打了车,刚一下车就看到蔺锦随缩成一团坐在台阶上,脸埋在双臂间,陆儒试图把他拉起来,试了几次,手刚一碰上就被蔺锦随拍掉。
见到沈蓝桉,陆儒仿佛看到了救星,他好像急哭了,眼圈有点红,“沈小姐,你快去看看少爷吧,他需要你。”
沈蓝桉蹲下身,尽量语气平和地和他说话,“蔺锦随,你在干嘛?晚上不回校你在这里干嘛?”
听到是她的声音,蔺锦随抬起脸,眼圈红红,鼻子也红红的,之前应该哭得挺伤心的。
“你去哪儿了?我都找不到你,我很乖的,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我会认真学习的,你别不要我……”说着说着,他又开始掉眼泪,喉咙沙哑,哭腔浓重。
沈蓝桉接过陆儒递过来的纸巾,给蔺锦随擦着眼泪,“我去给你买小蛋糕了,没有丢下你,是你太敏感了,别哭了,对眼泪不好,对嗓子也不好,听话,不哭了。”
哄了,又没哄完全。
蔺锦随伸手想要抱她,沈蓝桉躲开了,把袋子横在两人中间,“吃蛋糕吧,甜食可以让人开心一点。”
蔺锦随收回手,揣进怀里,偏过身,闹小孩子气,“不吃!都不给我抱!”
沈蓝桉站起身就要走,陆儒赶紧拦住她,“诶诶诶!沈小姐你别介意别介意,拜托了拜托了。”他双手合十,恳求道:“求你了,你多陪一会儿少爷吧,求你了!”
沈蓝桉啧了一声,舌尖抵了抵腮帮,在蔺锦随身边坐下,把糖葫芦包装拆了伸到他面前,语气没有那么心平气和了,“吃,还是不吃?”
“吃!”蔺锦随迅速接过,她刚才都气得要走了,他再闹就真的会被扔下的。
陆儒见自家少爷情绪稳定了下来,也松了口气。
蔺锦随在专心吃蛋糕,陆儒也坐下,向沈蓝桉袒露了蔺锦随会变成这样的可能原因。
“小时候少爷最依赖的人就是夫人,因为夫人会带他去吃他想吃的玩他想玩的,在夫人面前少爷一直都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后来因为先生一直忙于工作而且有意冷落夫人,夫人精神崩溃,自缢了,恰巧就被少爷目睹了,少爷把自己关了三天,不吃不喝,出来之后就完全变了个人,不爱笑了,会藏着情绪了,对于先生强加给他的很多东西也都接受了。”
“我也去跟心理医生了解过,这可能是一种创伤性心理障碍,只不过少爷一直不愿去看医生,后来遇到了你,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少爷的情绪,不过也因为你,我们才能看到他的喜怒哀乐。”
“所以他有时候会变成十岁的模样,特别黏人,特别爱哭,那时候夫人还在,少爷会依赖你,可能是你的一些方面和夫人特别像吧。”
陆儒叹了口气,语气很落寞,“沈小姐,少爷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你就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吗?”
沈蓝桉听完,虽有些动容,但也不会自我感动,她很清醒地说,“感动不是喜欢,更不是爱,蔺锦随的喜欢我可以心领,但我不能和他交往,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说白了,就算我没有男朋友,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的。”
陆儒没有说话,垂着头,忽而有两滴泪滴在台阶上,他的声音里染了哭腔,“可不可以,对他多一点耐心,至少让他觉得你不是在讨厌他,哪怕是假装的也没关系,求你,求你把善良分他一点,他真的……”剩下的话他说不出来了,因为他已经完全哽咽。
沈蓝桉沉默不语。
蔺锦随已经吃完了蛋糕,向沈蓝桉邀功似的笑,“桉桉你看!我吃完了!”
沈蓝桉浅浅笑了一下,“嗯。”
她看了看时间,九点多了,距离门禁还有两个小时。
她站起身,背对着陆儒,“我只能说,尽量。”
尽量,尽量也知足了,至少不是完全拒绝。
“桉桉你去哪!”蔺锦随着急地握住沈蓝桉的手腕。
“我去找我朋友,你先回学校。”沈蓝桉抽出自己的手腕。
“可以带上我吗?”蔺锦随乞求道。
“不……”刚说了一个字,他身后的陆儒双手合十递来乞求的眼神,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可以。”
蔺锦随开心地黏到她身边,沈蓝桉把他推开一点,微微凛着脸色,“站好,好好走路。”
看着两人远去,陆儒长叹了一口气。
蔺锦随在沈蓝桉身边走着,眼睛看一下前面的路又挪回来看她。
沈蓝桉也不搭理他,自顾自地点了烟咬在嘴里。
蔺锦随低眸看她那只垂在身侧随着走路的动作前后摆动的手,手背很白脉络清晰,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腕细白,腕骨微微凸出,很漂亮的一双手,不论戴什么饰品都是完美适配的。
他大着胆子,用自己的小指去勾住沈蓝桉的小指,沈蓝桉没反应,就这样连了几分钟,沈蓝桉都没有意识到,蔺锦随的底气又足了一些,又握住她的三根手指,温存了一会儿。
沈蓝桉在想事情,依旧没有注意到。
于是蔺锦随直接将自己的手指挤进她的指间,变成十指交握。
感觉到温热覆于掌心的瞬间,沈蓝桉甩开了手,反手挥过去,蔺锦随躲避不及,硬生生接了这一巴掌,左侧脸颊瞬间浮现起一片红。
蔺锦随呆住,久久不能回过神。
沈蓝桉心里气脑子烦脾气躁,说话也很冲,“你TM能不能识相一点?察言观色会不会?智商丢到外太空接不上信号是吧?看不见我不耐烦吗?还上赶着来挨骂?”
他眼圈瞬间红了,脸上火辣辣的一片疼,忍着没哭,哽着声音跟她道歉:“对不起……”
“艹啊!”沈蓝桉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树,本来趁着刚是初秋还赖在树枝上苟延残喘的叶子被震得簌簌飘落,落在两人的头上和肩上。
“老子TM欠你的!老子欠你什么了你非得跟贴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此时的蔺锦随的心理状态还是十岁的模样,沈蓝桉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把他吓得不敢说话,也不敢哭,紧抿着唇,死死地憋着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
沈蓝桉胸腔里郁积的怒气无处释放,来回走着,一手掐在腰上,一手摁着两边太阳穴,想让自己尽快平复一下躁郁的情绪。
不想发火不能发火不能发火。
沈蓝桉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褚淮景中午才提醒过她大姨妈期间戒愠戒躁,要心平气和要笑口常开要静如处子,不要躁动不要生气不要打架。
可谁特么遇到这种糟心的事能保持微笑心平气和!
那豆大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砸到地砖上,鞋面上,两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不擦泪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且委屈地站在那里。
沈蓝桉拿出手机打开高德地图叫了车,在等待的时间里,她捧起蔺锦随的脸,一字一句,说:“蔺锦随你听着,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我不会因此对你心动,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问题无关褚淮景,无关家世,无关成绩,无关其他,就是我不喜欢你,就这么简单,你清醒也好堕落也罢,与我无关,我是看在陆儒这么忠诚你的份上才答应他对你有点耐心,你别特么自己作没了,到时候要寻死觅活的陆儒还得找上我,我很烦给别人收拾烂摊子,懂了吗?”说完,沈蓝桉松开他。
蔺锦随不知道是没听进去还是没听明白,呆怔着,不点头也不摇头,弥漫着水雾的一双眼只看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感受着她柔软的掌心贴着他的下颌骨。
车到了,沈蓝桉把人塞进车里,关上门,叮嘱司机师傅到哪里把人放下车。
蔺锦随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哭腔还在,鼻音也很重,他伸出手,跟沈蓝桉说:“桉桉,拜拜。”
沈蓝桉冷着脸跟他握了一下手,“快回去吧。”
蔺锦随纵使心里万般不舍百般委屈,他也不敢再说一句“桉桉我要跟你一起回去”,会被凶的。
就像妈妈一样,被爸爸留在家里,他做错了一点小事就要被妈妈凶,妈妈生气也不让他靠近安慰,只会吼他要他滚。
沈蓝桉独自走在人行道上,隐没在了夜色里。
这个点,褚淮景给她来了电话。
“姐姐姐姐姐姐!”褚淮景的声音欢快得像一只一早醒来打开门发现门口躺了只肥美的虫子的鸟儿一样,喜滋滋的。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今天捡到了一只狸花猫,小小一只,好可爱,我想养它,姐姐你会介意吗?”
“你想养就养,我对宠物没有特别反感。”
“那姐姐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叫十点吧。”现在刚好十点。
在十点差三分的时候,你打来了电话,浇灭了我的焦躁情绪,时机来得刚刚好。
电话里传来一声猫叫,好像在表达对这个名字的不满意。
“真的吗?这么敷衍的吗?”褚淮景替小猫咪转达了疑问。
“就叫十点,你告诉它,它要是不喜欢的话就不让它住了。”
褚淮景当真去戳了戳怀里的小猫咪的脑袋,“听见了没有?你以后就叫十点了,满意就喵一声,不满意就不用喵了。”
静了两秒,十点喵呜了一下。
“姐姐,它说很喜欢这个名字。”
沈蓝桉忍不住笑,“好,我也听到了。”
“姐姐。”褚淮景的声音突然落寞了下去,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一张张照片的眼睛垂下了眼帘。
“嗯?怎么了?我在呢。”沈蓝桉注意到了他语气的变化。
褚淮景却只是抿了抿唇,又扬起嘴角,“没事,就是,好想你啊~”
沈蓝桉听着他的语气感觉是在撒娇,却无法看到他湿润的眼眶和莹亮的眼眸。
这也是褚淮景一直不想和沈蓝桉打视频的原因。
“我也想你啊,马上就到中秋了,假期短,你我都要忙课业,赶不回去啊。”
怕她听到自己哽咽的声音,褚淮景想先挂掉电话,“没关系的,我能理解的,那姐姐你早点睡,我也要去睡觉了,姐姐晚安。”
头一次,两人打电话,褚淮景先把电话撂了。
嘟嘟声回响在耳边,沈蓝桉滞了几秒才放下手机,对褚淮景今天的反常表现有些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