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某个小村庄的安宁就被一阵阵不寻常的喧闹声打破。飘落至地面的竹叶儿上沾满了杂乱的鞋子泥印——
突然闯进村里的皇宫骑士团,开始分批搜查整个村庄。
但现在天色刚亮,基本还没有村民从被窝里爬起。骑士们便直接挨家挨户地敲门,重重的叩门声接连响起。
“你们是……?”
没等村民们反应过来,骑士便进屋展开了地毯式搜寻。厨房、卧室……甚至是地下库和小阁楼,也都被翻了个遍。
村民们只得呆站在一旁看着,没人清楚骑士们到底在找什么,也没人敢上前询问。他们只能勉强地从骑士间的对话里,朦朦胧胧地听到蛋、龙、孩子这几个词语,但也无法推测出这几个普通的字眼是不是这场混乱的源头。
总之,这是一份代替了早餐的天降大乱,村民们一天的
安逸就此被打破。
“快说,村里有没有藏着一个紫瞳黑发的外来小孩,大
概五岁左右。”
“哎哟,大人呐,我们这小破村里就只有些老母鸡、小黄鸭,可没有藏着什么五岁小孩呀!再说,要是有外来小孩闯入,早就被村里的土狗追着跑了,请千万要相信我呀!”
村长向站在身前的人慌乱地解释着。
从这个人从闯进屋子里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用可怕的眼神审视着房屋中的一切。现在,什么都没找到,便把这可怕的眼神转而瞄准正一头雾水的自己。
“村子里真没有这样一个孩子?”
“是……是的。”
“要是被我们发现你们藏着这孩子,我们就直接把整片村庄烧毁。”
“是,是。”
站在村长身前的这个人,几乎整个脑袋都被绷带缠着,
只露出耳、鼻、嘴,以及透着寒气的双眸,深不见底的瞳孔似要把眼前的村长吸入、再撕碎。
这个人,正是在几日前被龙火烧伤的卢森男爵。已30岁出头但依旧未婚,是一户历史悠久的男爵家族的继承者。
他原本也不是这般粗暴的品行,而是位懂礼貌的贵族公子,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再也不可能回到往日温润的模样。现在的他在社交界里被贴上最多的标签,就是阴险恶毒。更何况,如今的脸还被烈火烧成这副鬼样子,这注定了自己将终生要在这绷带的阴影下活着。
最重要的是……他正在尼斯大公的支配下活着,每天都变成了是为尼斯大公而活……
对于三十来岁的男子汉来说,皮肉之苦尚能咬牙忍受……但看不见尽头的痛苦是最可怕的。
在尼斯大公这层阴霾之下,卢森男爵已经被赶进了死胡同。而人一旦被赶入了死胡同之内,就会变得凶狠、变得恶心。
自被那阵烈火烧伤后,已经过去了三四天了,在这些日
子里,卢森男爵每日都要接受治疗,只好吩咐手下的几位得力小将先行带兵搜查附近的村子。
幸运的是,在他被烧伤后返回军营时,尼斯大公因为公
事正巧踏上了返回首都之路,自己的失误可以再瞒一些
时候。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于是,他便向远在首都的尼斯大公谎称:
“托您的福,您刚返回首都,龙蛋便自己孵化了。”
是的,他隐满了孩童模样的皇帝陛下,从自己手中挣脱
并失踪一事。
在这接受治疗的几天里,从烧伤处传来的痛楚不分昼夜地袭来。咬牙接受了三天治疗后,卢森男终于能活动
身子,随即便亲自带兵继续搜索。
在过去的三天里,骑士们几乎已经把附近的村子都搜了个遍,连一所小茅屋都没落下。眼下,就只剩下自己正
身处的这片村庄了。
而当时从自己手中挣脱的孩子曾说过。
--“我要回去了。”
既然是“回去”,那他分明就是住在附近的某座房子里,
他在这附近有个家。要不然,就是有人见着这带翅膀的
孩童便起了坏心,想先隐瞒着这件事,再把孩子卖个好
价钱。
以上就是卢森男爵的猜测。
“我再问你一次,真的没有吗?”
“是真的,是真的。我们这小破村里怎么可能有长着紫
色眼珠子的孩子,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
留着白胡须的老村长显然已经被吓坏,正用着已经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睛使劲表露着自己的真心。
--这不像是在说谎。
卢森男爵多打量了村长几眼后,转身向骑士们下令道。
“走,去搜索别的村子!”
虽然这位龙之子能喷出可怕的火焰,但他现在也仅是个小不点,而且他那翅膀尚小,飞不到多远处。
他分明还在这附近。
就算不是身在这附近的村子里,那也应该离得不远。
卢森男嚼的眼神里透着满满的势在必得。
“把这附近的村子和房子位置,一处不落地给我标记下来,特别是有孩子的人家。”
“是!”
与此同时——
这是一个奇怪的早晨。
太阳照常升起,阿黛尔正挨个做着平时要做的活儿——
在太阳升起前往奶牛牧场送干草;
从井里挑好一天分量的水;
接下来是准备早餐。烧好炉子,放锅烧水,在水沸腾之
前出去先把鸡窝打扫干净。等到锅里的水沸腾了,烤炉
里的面包也该好了;
取出面包,切好黄油片,和餐具一起整齐地摆放在餐桌
上;
备好早餐后,阿黛尔再到围篱周边把昨夜下的鸡蛋和鸭蛋收集起来,然后去挤牛奶,直到装满十桶为止。
至此为止,一切似乎都很正常,没什么奇怪的。
“等忙完这些,就可以填一下肚子了。”
但现在离婶婶定下的目标还差三桶。
“加油呀,阿黛尔!”
阿黛尔一鼓作气,继续努力挤奶。就在这时,婶婶唤阿
黛尔回去。阿黛尔急匆匆地打开门,结果看到婶婶手里
拿着一条自己自出生以来还从未穿过的漂亮礼裙。
“是不是很漂亮?”
婶婶脸上带着在阿黛尔面前从未展露过一次的热情,乐呵呵地说着。
--这样的笑容……啊不,我见过一次,在被叔叔婶婶从孤儿院接走的那一天。
当时婶婶到孤儿院接走阿黛尔时,也这样笑过。现在这一笑,是时隔9年后的第一次。
带着笑意,婶婶用温柔的腔调说道。
“来,试试看。”
“我,我吗?可以吗?“
“当然可以,来看看合不合适。”
--今天的婶婶,究竟是被什么风给吹糊涂了?为什么
会这样温柔地对待我?
“啊,对了,你还没吃早餐吧?在试衣服之前,先把早餐吃好,来,过来吧。”
婶婶主动拉起了阿黛尔的手,把她牵到饭桌旁。
“早餐就该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才够滋味,你说是吧
老公?”
婶婶冲丈夫使了一个眼色,说道。
“啊,当然了,哈哈。”
叔叔也马上笑嘻嘻地点头应声。
“从今天开始,阿黛尔也跟我们坐在一起吃早餐吧。”
--到底发生什么了?是神下凡来眷顾我了吗?
--为何一夜之间,叔叔和婶婶就变得这样暖心善良了?
“ 哎呀,吃完早餐,你就带阿黛尔去修理一下头发吧,
你看看这乱糟糟的头发,像样吗?”
“好,我们吃完早餐就去理发吧,阿黛尔。”
“好,好的。”
“哎哟,这指甲,让婶婶好好看看,怎么这么黑呀?”
那是因为阿黛尔每天都要在烈日下劳作,要用这双手挖黝黑的泥土,铺晒粗糙的干草,其实,这指甲一直都这
样,自阿黛尔进了这个家门以来,就一直这样。
在此之前,早晨的一切都如以往一样熟悉。但自从被婶婶唤进家门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变得格外陌生。
阿黛尔感到十分不安。
人不会突然改变。特别是叔叔婶婶,他们绝不会是如此亲切的人。
而因为深知这一点,阿黛尔变得更加不安了。
这是一个奇怪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