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墨愈坐在自己的茶楼中,楼中乐曲清雅,檀香散发着阵阵青烟裹着香味,在楼中飘散,桌椅均有镂空雕花,木质沉厚,青白色的茶杯中斟上一杯香茶,与三两好友品茗赋诗,好不畅快。
“可有消息?”墨愈一手支着侧脸,另一只手端着杯茶送至唇侧,他本是不爱喝茶,可洛虹在半梦半醒之间,喂给他的似乎都是这些,清香微苦之物,久而久之也就喜欢上了这个味道。
这味道跟他那人一样,清冷微苦,回味无穷。
“少..公子,回公子,消息是未有,不过,属下近日听闻,不老泉边在几月之前突生异兆,若是洛少侠他们…倒也可能。”那黑衣男子开口利落但似是不知如何开口,看着墨愈的背影,不由得有些紧张,这几个月江湖上的传言不少,七侠无故失踪,有说他们退隐江湖,江湖风言风语扰乱人心,有不少门派已蠢蠢欲动,看似平静似水,实则暗潮汹涌,防不胜防。
武林盟主下令搜寻月余无果,是找不到,还是没了他,这盟主的地位稳固上许多。
墨愈没有说话摆了摆手,那人只是一瞬间就隐匿在暗处,功夫了得。
墨愈放下手中的茶,四周帷幔微动,再一看,屋中的人影早已不见。
墨愈的染衣店中有一件镇店之宝,据说料子万金难求,却只拿这料子制了一件白衣,悬挂在店内的密室中,衣服样式及其简单,只有衣领处绣上了几片竹叶,他的衣店中华贵款式不少,却拿这好料子做这衣裳颇让人不解。
墨愈不知自己是如何想的,一把将这白衣取下叠的整齐,然后收入行囊之中,再拿上些银钱,打点好店铺,带上两个暗卫便启程前往。
墨愈想想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他们落难自己有何着急之处,倒不如自己在家中品茗顾店。
但是这些想法在看见洛虹的一瞬间全部抛之脑后,顺着他离开的路,洛虹未用轻功,不过几十步就跟上了他的脚步,他在离洛虹十步开外的地方跟着他,看着这个略显单薄的背影,心中出现了些莫名的感受。
他目力极佳,洛虹似是清瘦了许多,手上似乎也受了些伤。
跟了一路他竟也未叫他发现,墨愈有些不解,继续跟着他,一路跟回了个小武馆,他怎会来这儿,墨愈翻身过墙,这一路光顾着怕他发现自己没得注意,他竟穿着件粗麻布衣,不是那件熟悉的白色长袍。
墨愈隐匿在树后,洛虹走着突然转过头来,深深的望了一眼身后,又转过去继续向前走着。
洛虹望过后,未见得人,面上未变,心中却已翻腾,他怎会来,他怎的知道。
“洛虹,方才不知你去了何处,可叫我们好找。”洛虹这边刚一进屋,蓝吟儿便迎了上来,问道,洛虹伸手拿过茶杯,给自己斟上一杯茶,纤长的手指抚|弄着杯沿。
“眼看着到年关了,去烧些供奉。”喝上一口热茶暖了暖身体。
“小狸他们方才奉师娘之命去买些春联,吃食,寻你不见,他们便先去了。”蓝吟儿颇为无奈的笑笑,这张不施粉黛的面,一颦一笑仍旧明艳的紧。
洛虹伸手戳了戳逗逗的脸蛋,逗逗便抓住了他的手,就在此时阵厉风刮过洛虹的颈畔,带出一道血痕,他就好像没有感受到似的将逗逗的手放开,身子向边上一侧,伸出手接住那枚木片,一串动作似流水般自然流畅,即便身着布衣,仍难掩那如茶般清冷的气质。
见到洛虹颈畔的红痕,与他抓在手中的木片,蓝吟儿睁着一双美目,不知如何言语,只是抱紧了怀里的婴孩。
“莫怕。”少年薄唇轻启,其声清冽似流泉悦耳,抬起手,木片迎着阳光,隐隐可见有字,洛少侠,别来无恙,此次唯一问候,不出半年你我自当相见。
洛虹看着这字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之意,武林近日动乱四起,只怕......
阳光映着少年淡色的眼瞳,眼中多是淡然。
莫急。
这几日忙忙碌碌过的飞速,这一大早上,外面的硝烟声响,便未停过,满眼的红色碎屑,瞧这便是喜庆,这边不大的武馆也未曾断了喧闹,洛虹一会被拉去喝酒,一会被拉去帮忙,小狸也是兴奋过了头,似是忘却了对洛虹的几分敬意,拦着他的肩膀,谈天论地。
“你说说,我如是未遇见你们,是否现下仍在泥沟里翻腾。”小狸一身的酒气,对着洛虹说道。
洛虹笑笑,未言,转身将他跨上了身边的寒天身上,只见那少年疑惑的看着他。
“撒疯呢,制不住。”说完便转身走向后厅,帮师娘理理厨房的事务。
师娘觉着这少年清绝的气质,本不该配上这幅平淡无奇的面容,这不知怎的,美玉微瑕,倒也可谅解。
洛虹在这儿一边擦着碗,脑中过着方才小狸说的话,泥沟里啊,这江湖又何不为一滩大泥潭,陷进去了便难以自拔,若夺不得这净元珠,江湖上恐有大乱。
“洛虹你别忙了快去歇着吧,这会子也该吃饺子,近日练武幸苦,一会儿可要多吃几个。”师娘打断了洛虹的沉思。
“先莫要挂心日后,过好每一日,应当是最要紧的。”
天儿黑下来了,许是着了些风寒的缘故,洛虹这会儿觉者头有些沉,喝了些酒,乏累的感觉一下子涌了上来,听着厅堂里喧闹的声音,洛虹揉了揉头,忽的觉着这易容的东西怕是有些松了。
有几分倦容,面上仍是一片笑意。
殊不知暗处的人,正看着他,你这画在脸上似的笑容可真不讨喜。
大片的雪花裹着夜风,吹在人身上分外的凉,洛虹走了没几步的距离便觉者棉衣似被寒风浸透,回到房中一身暖流扑面而至。
“坐。”洛虹看着屋内站在碳炉边,吧啦着碳的黑衣男子,心中莫名一动,这身影他见过百遍,挺拔宽厚的肩,一根发带简单束起的长发,无一不是熟悉的模样,洛虹走进屋,脱下棉衣,替他搬出一个矮凳。
“洛虹,你可是缺银子。”墨愈顺着直接坐在了凳子上,洛虹也坐在他身边,一脸意味不明的望着他,这张有些陌生的普通面孔,唯这一双眼,叫墨愈看了,便一眼认出他来。
“暂是不缺,少主何出此言。”洛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在屋内翻找着什么,边找边问道。
墨愈未言只是盯着他的背影,这次近观叫上次更明显的看出少年消瘦了不止一圈,突然少年转过身来撞上墨愈的目光,笑了笑,少年总是温暖似阳,叫人移不开眼睛。
只见洛虹打了盆水,对着自己的脸开始揉搓,不大一会便取了布巾,边擦边向着墨愈身边走来,洛虹放下手,这张清秀似画的面容,似是刚刚洗过的缘故,额前的碎发微湿,如出水芙蓉般在他面前,火光映得人狭长的眼,墨愈不是未见过这张脸,而未此情此景时见过,暖色的烛火映得人愈加柔和,眼里只有烛火跟自己的倒影,不由得心中一颤。
“可碍着拿剑?”洛虹见墨愈盯着自己的手,便摊了摊手,有些不自在。
“现下我还拿不起剑。”墨愈听他轻描淡写一句话随即被惊得拿着茶水的手一顿,拿不起剑意味着什么,使剑之人骤然不得使剑。
“洛虹你…”“别说话”询问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洛虹一个手势制止,只见洛虹吹灭了房中烛火,目光四下扫过一圈,放下了手。
“武馆内详谈不便,明日得空,岛中茶楼一叙。”洛虹看着他,不知为何叫人骤然听出几分不安,手中则推出木片到他手中。
“好,给你。”
说完,墨愈搁在桌上了些什么,顺着窗口一跃离开,洛虹起身站在窗口,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有些出神,直到那人的身影再看不见,关上窗子,天儿冷极了,身上有些伤处也隐隐发痛,仿佛在为他们被主人不公的对待而打抱不平,洛虹躺在床上和衣而卧,本来以为会一夜难眠,谁料不消一刻,便觉眼皮沉重,却忽的记起这人在自己桌上留了些什么,起身一摸顺着细绳就解开了纸包,飘出淡淡的桂花香气,洛虹摸着袋子,褶皱甚多,应是叫人在袖中揣了许久,念及此,洛虹便捻起这软趴的糕点送入口中细细尝味,这糕点香气溢满了鼻腔,甜丝丝的味道在口中绽放,这不由得叫人心中一动,洛虹只尝了半块,便放下糕点,细细包好,在桌边这么迷迷糊糊的失去了意识,他做了梦梦见了那段恬淡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