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年讲话的声音蛮好听,软腻腻的从嗓眼里吐出,糖果的甜,棉花的柔,还掺着些颤巍巍的沙哑。
他跟我聊戏,聊马嘉祺学戏,聊他开胯哭的模样,泪水如瀑,不过哪怕这般,他亦是未叫出过一声疼,丁年叹他倔脾气,我透着丁年看崔莺莺,看虞姬,看马嘉祺,看的心窝里五味陈杂。
“小文,你本不该跟他赌气的。”
丁年这般与我说,我却不以为意,哥当三儿的事儿村子里传的遍了,一朝比一朝风流,严戏还与我言说王婶气的病殃殃躺在木板板上喘气时王诚还叫哥给他唱崔莺莺,我那时还与他争了几句虞姬和崔莺莺哪曲唱的更妙些,争了半晌却发觉哪个角儿都不似哥的性格,也罢,怪不得哥遇不着张生爱不到霸王,也就是于戏里醉生梦死,曲罢他依旧眸丹凤,却成了满面脂粉的未亡人。
“他怎不去寻张生,又怎不去找霸王。”
我这般问丁年,我知晓哥的戏是他教的,便又戏称了句“小师傅”,他也不应我,两句话都不应,我又在他魂灵里看见哥了,我总疑心我近日有些疯魔。
我那晚睡在丁年家。
丁年家炕上铺的红单子,是他娶媳妇时叫人赶制的,布头角角上还绣着新娘子的名,二字,短短的,喊起来蛮顺口的,她叫贺樱。
小巧的脸颊,水淋淋的眸,似小鹿一般,泉水的清澈,呈杏核形,碳粉的黑,是瞳仁,小土坡的鼻峰却是粉肉的彩,淡淡的唇纹淡淡的红,多绝世的风华啊!我叹道,嘴上也没少下功夫,自见着她便一直夸着,丁年却瞪我说油嘴滑舌,嫂嫂掩面笑的欢乐,我却留意了她未达眼底的笑。
紫钻的天铺满碎尘,贺樱睡得早早,丁年却与我聊到夜半,狗儿都眠了,呼噜打的响亮时他才将我送去了客房又独自掩上木门,我听着嫂嫂的声儿响起,忽的便不困了。
我这才想起被我遗了一夜的马嘉祺,赶忙翻窗出去,纸条也忘却去留一张。
孤独的风里只立着一个人,夜色隐去他的眉目,我却看的见他跳动的心脏,我叫他马嘉祺,他不理我,只是阖眸弯腰拉开了院门,我们已经一月未谈天了。
我低眼看他。
“你怎的又去王诚那儿了,这观音服,你也不惧穿的脏兮,可贵了!”
他垂眼看自己衣襟,好似亦未放于心上似的,我被他惹到,声音扩了一倍。
“我算是忘了!你衣服脏了,自有王家会给你换洗,如今也落不到我这个弟弟管了是罢。”
哥罕见的张了口,嗓儿沙哑的不成样子。
“阿文,我明儿就要去扮观音了。”
是带有告别的语气,我愣愣,也不知他是要干什么去,要与我告别,不过如今望见他,总会想起些不堪的东西来,我见他并无要说出下文的模样,也不愿过去找不痛快,只是一言不发地回了房,心里辗转的思着阿文两字,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