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七】
“也许是注定,也许是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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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那天,傅臻身边没人,他自己办好了手续也收拾好了东西。
但许久未见的曾渡却在最后出现在了病房中。
天气正好,阳光透过雪白的窗帘洒落在地上,树影摇曳婆娑,十分柔和。
傅臻站在病房内没有阳光处。
曾渡一身黑色职业西装,疲惫地靠着门,指尖夹着烟,烟雾廖廖升起,他吸了一口,垂着眼问:
“傅臻,你还记得之前有个人吗?”
傅臻转过头:“谁?”
他看见曾渡手中的烟,皱起了眉,提醒道,“这里是医院。”
曾渡倦怠地摁灭猩红的烟头,站直了身体,沙哑道:“何玖。”
傅臻恍惚,他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一时间,他竟生起了一种注定的宿命感。
注定遗忘,也注定亏欠。
最后他摇了摇头,风吹过来,床头上不知是谁送来的玫瑰花束轻轻晃动着,阳光掠过了它,花束隐在黑暗里。
“我不记得了。”
那天的结尾是曾渡在门口沉默地站了许久,他背着阳光,脸隐在黑暗里,好久后,他忽的笑了,隐隐的有些嘲讽,他觉得很可笑。
傅臻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曾渡闭上眼,再睁开时,一切如常。
他淡道:“忘了也好。”
你忘了,那也很好。
毕竟从头到尾,她其实都不想让你知道。
你身上承载着这么多的喜欢和爱意,你忘记了,便不会觉得亏欠,不会觉得可惜,也不会知道那个人真切的疼痛和苦楚。
你曾得到过很多爱。
就连遗忘,到最后竟成了一种恩赐,和注定。
那是多么的可笑。
曾渡转身离开。
傅臻留在了禹城工作。
他很忙碌,资助了很多小孩,建立了一个福利院,每日步伐匆匆,神色却始终镇定从容。
何玖在街头与他迎面相对,她的脚步慢了下来,还是和他擦肩而过。
她走出几步后,顿住脚步,回头看他,忍不住出声。
“傅臻——”
他回过头,看着她的脸,半响后,他脸上露出困惑和歉意,仿佛面前只是一个纯然的陌生人。
“你好,有什么事吗?”
何玖指尖颤抖着,“你大约不记得我了。”
她将手揣进衣兜里,面上却笑起来,唇色苍白,看着易碎且脆弱,“没什么,只是想问一问,你最近过得好吗?”
傅臻虽是不解,却还是点了点头,“挺好的。”
“那就好。”
她匆忙转身,傅臻叫住她,问:“对不起,虽然这样很冒昧,但我还是想问,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你?”
何玖摇头,“没有。”
她说,“你不用记得我的。”
说完,她不忍再谈,留下一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话音刚落,便大步离去。
离开时何玖没有回头,她想,即使她回头看他,他的眼睛里,大约也只是莫名。
他也许会想。
这个人,还真是奇怪呢。
何玖在街角扶住墙,指尖泛白,极力地克制着什么。
许久,她掏出细长的女士薄荷烟,点燃,背靠着墙壁。
烟雾徐徐升起,朦胧了她的眼。
她缓缓的,将猩红明灭的烟头摁在了掌心,烫出了一个鲜红的疤。
疼痛让她清醒起来。
何玖嘴角绽开一个笑容,眼底满是遗憾与痛苦。
傅臻过得很好,身边是自己喜欢的人,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被许多人尊敬且爱着。
偶尔擦肩而过与相遇,那是她这辈子余下的幸运,是上天对她爱而不得的、唯一的怜悯。
在最后,他也不曾记得她的名字。
只有长街记得,风记得,玫瑰记得,泛黄的纸张记得,床头的相框记得。
只有她一人记得。
他们曾经的无数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