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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米

晨光夕忆

大二那年暑假,我去一家餐厅做服务生,在那里我认识了依米。

我去那里工作的时候依米已经在那里呆了一段时间,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只有十七岁,她的身材很瘦小,头发扎成马尾,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没有多余的花纹和装饰,很普通的模样,但那双眼睛很好看,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一个人的眼睛,唯独依米,现在想起来依然会觉得她的眼睛里有星辰大海。

依米这个名字不是她的本名,她告诉我叫她依米就行。我曾经因为好奇问过她这个名字的含义,她只说喜欢。

那时候青春忧伤文学大行其道,那些不怎么能听得懂但听起来就很另类的称呼深受喜欢,我以为依米也是那些跟风随众的主流中的一个。

不过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依米拥有她这个年龄不相符合的成熟和认真,也许是和家庭有关。依米的父亲是一个酒鬼,嗜酒如命,母亲忍受不了他的恶习,一气之下去了外地,已经几年没有联系过,依米还有一个弟弟,在家上小学,父亲嗜酒花掉了家里的积蓄,又不愿意找份正经的工作,每天都是在外面鬼混。

这样的家庭势必会让依米要比同龄人更快的成长,为了缓解家里的经济压力,依米不仅每个暑假都会去做暑假工,而且上学期间还会做些兼职维持生活,这是她能争取到的她父亲至今仍然允许她读书的唯一条件。

工作的时候依米总是充满干劲,闲下来她就会拿起店里书架上的书来读,有时候看到不能理解的就来问我,像我这种乐于助人的人,一般不会拒绝,结果就是我们一起抱着脑袋苦思冥想。

我曾经问过依米读这么多书那以后想做什么。

“挣钱。”依米头也没抬,从嘴里说出这两个字。

当时的我对于物质金钱一直都是嗤之以鼻的态度,人生而自由,因为物质而活着,这在我看来是一件不齿的事情。我甚至还嘲笑过依米,她也不反驳我,只是淡淡笑了笑。

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我真是狂妄和无知。

我们工作的这家餐厅还提供外卖服务,但是在当时是由店员负责配送,客人打电话到店里,说明需要之后提供地址,老板会安排店员去配送,这个工作一直都是我来完成,倒不是我对那里的路况有多熟悉,而是店里除了我以外,暂时只有老板和依米,这份工作还是由我来做比较合适。

老板最喜欢下雨天,因为雨天去店里消费的顾客虽然少了些,但是外卖订单会特别多,我最讨厌下雨天,因为在雨天,送外卖就成了一件特别痛苦的事情。

这里的夏天但凡下雨,一定是大雨或者暴雨,来临前还伴随着让人窒息的闷热,不要说是出门了,待在屋子里都让人觉得浑身难受,大雨将至的时候正好赶在中午,餐厅里的电话响个不停,老板接起电话来一一备注,交付后厨开始准备饭菜,店里基本上没什么客人,我站在门口看了看外头咂了咂舌,看来一会儿免不了要下一场大雨。

没过多久后厨送来了做好的饭菜,依米从仓库里取来了雨衣递给我,她的手里还有一条干毛巾。

“回来了擦擦雨水。”她笑着把毛巾放在了门口的柜子上,“注意安全啊。”

我接过雨衣摆了摆手走出门去,推着停放在门口的车子按地址打算一个个给送过去,还没走多远天空中就开始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打在地上瞬间就变成了一片美丽的印花,但是高温的路面很快就把这一朵朵花朵蒸发掉。我停下来,穿好雨衣,一边暗骂一边加速前行。

等到我送完所有的订单之后已经是下午的两点多钟,我气喘吁吁的回到店里,脱掉了湿漉漉的雨衣,拿起之前依米放置的干毛巾擦了擦头发,舒服的往椅子上面一坐,环顾了一下四周,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但也没有看到依米的身影。

我有些奇怪的询问老板依米去哪了,老板告诉我有一个订单忘记给我了,依米自己去送了,但是已经去了好久,到现在还没回来,打她的电话也没有人接听。我询问了订餐的地址,和老板招呼了一声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沿着门前的那条路一直走就能走到订餐的地方,我撑着伞一边走一边留意身边的人,其实也不用仔细去看,这种天气街上基本上没什么人,我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个女孩推着车子慢慢的走着,正是依米,大号的雨衣覆盖在她的身上,因为不合身显得松松垮垮,活脱脱的像是一个落魄的不倒翁。

“怎么了这是?”我走过去把伞递给她,用手扶着车子开口询问。

“没电了吧,突然就不走了。”依米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她穿着并不合身的雨衣,雨水顺着凹陷的小坑汇聚起来都流到了她的脸上。

“你一路推过来的?怎么打电话也没人接?”

“嗯,”依米点了点头:“车子没走到地方就动不了了,我怕客人等着急,推着它跑着过去的。我的手机应该也没电了,我也没看,你打电话它都没响。”依米也不掏出来手机看看,撑着伞拍了拍口袋对我说。

乖乖,这玩意死沉死沉的,推着它跑起来得多累啊。我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招呼依米一块回去。依米走在我旁边给我撑着伞,我推着笨重的车子缓缓前行,她有几次都要代替我推,都被我拒绝了。

“这是男人该干的活儿,怎么能让你做,没剩多少距离了,我一会儿就推到地方。”

“还是我来吧。”

“没事,我也不累”

“可是你都开始喘气了。”

“你听错了!”

暑假过完,依米离开的前一天,她让我陪她一起去一趟商店,转了一圈下来,她走到一个货架旁拿下了一个组合的儿童玩具。

“要送给谁吗?”我走到她身边询问她。

“给我弟弟买的,”她笑着说:“他想要这个玩具好久了,但是爸爸从来都不管他,他一提爸爸就生气,还要动手打他,后来他不敢再说了,但我却还记得。”她笑着说完,好像已经看到了弟弟拿着玩具欣喜若狂的模样。

我看着她一脸幸福也不由的笑了笑,原来赠送礼物的人有时候可能比收到礼物的人还要开心。

买完东西之后依米又和我一起去那里有名的小吃街,她非要请我吃碗面——位于小街最西侧的一家面馆颇有名气,依米早在几天前就打算好带我来这里,作为一个外地人,如果不是依米的带领,恐怕我无论如何也吃不到隐匿于繁华闹市中的这份美味。

那天吃完饭和依米告别之后,我一个人回到住的地方。第二天依米走的时候,我去送她并给了她一件礼物——一对耳环。那是我在回去的路上买的,对于我而言,这对耳环是我能想到的送女孩的最好的礼物。尽管我从来没见过依米戴过耳环,但总觉得她会需要一个。

这种迷之错觉后来在我的生活里出现过很多次,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不过这些都是废话,暂且按下不提。

我只记得依米拿着礼物的时候看着我笑了起来,接着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到包里,和我挥手道别之后就上了车,我站在那目送她离开。这是我和她的最后一面。

时隔多年回忆起往事来还是历历在目,如今再回到这个地方,当年的那家餐厅早已易主,这条繁华的街上,要比几年前更加热闹,我不由的想到了依米,她如果还在上学,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读到大学了吧。

我按照朋友给我的地址走进了一家餐厅,他正坐在那里,看到我招了招手,我朝他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和他攀谈起来,不一会儿一个服务员就送来了我们点的饭菜,但是最后多上了一道。

我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饭菜,叫住了她。

“你好,我们没有点这个菜。”

那个漂亮的女店员笑了笑:“这个是我们经理送的。”

我一脸疑惑的看着她,这时从门口款款走过来一个女孩,笑盈盈的看着我,那双眼睛依然犹如星辰大海般灿烂。

“你要多吃点啊,”她走到我面前开口说道:“谢谢你的照顾,要保重身体。”

我也笑了,就像在做梦一样。

依米后来告诉我,她退学之后就在这里工作,家里没有办法供两个学生读书,为了让弟弟继续上学,她负担起了弟弟的生活,到现在为止,除了生命,她所拥有的都是她自己努力争取得到的。

所谓的俗,当它是为了一个家、一个人开始产生时,它的含义就不止于此。

依米这个名字来自于相传中生长在非洲的花朵——依米花,四色的花瓣,中间的花蕊犹如少女一般娇艳,虽然美丽至极,但她的生长却异常艰辛。

依米花只有一条主根,为了盛开,它需要足够的养料和养分,这个过程需要足足五年的时间,等到它开放的时候,美丽的模样也只能维系两天的时间,尽管如此仍然要绽放,也许这才是生命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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