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们明明原谅了那个人,却无法真正快乐起来。那是因为，你忘了原谅自己。
……
“……”
轻微的脚步声缓缓地靠近，老人苍老悲凉的脸稍稍有些缓和。
她唇不露齿，紧闭的眼眶中很快积满热泪，温暖了黑暗中的眼睛。
直到……，心心念念的女孩不再犹豫踌躇，站在自己身旁时。老人的眼泪仿佛受到了某种暗示一样。
开始从眼角渗出，接着轻易地与脸上轻薄的雨渍融为一体，如同冰块在冰面般滑落。
“……”女孩敏锐地察觉到老人的情绪变化，当即不再迟疑，扑通一声跪下。脚下刚被大雨打湿的泥土顿时凹陷。
“奶奶，对不起。”
“……”
老人深吸了一口气，睁眼抬头，眼中热泪却怎么也阻止不了。
女孩的一句道歉，彻底击溃了老人内心的坚强，之前的埋怨也一扫而空……
她仰着头，已经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
尽管现在心中百感交集，但老人也没急于现在发泄，迅速整理好情绪后。面向女孩，缓缓蹲下。
枯老的双手捧住女孩的脸，然后轻轻用力抬起。女孩心中有愧，便想低下头逃避，但老人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女孩反抗不得，乖乖地由着老人的动作，两人很快对视，只一眼，都感觉到对方的变化。
老人仿佛老了十岁，头发完全没有了黑色，白得没有一丝色泽，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多了几分，凹陷的眼睛周围有深黑的印记……
吴楠瘦了很多，脸庞轮廓棱角分明，脸色惨白得像个病人……
“李闯！”
老人堵在胸口的闷气，在见到孙女的这一刻顿时爆发。
“我不是让你照顾好小姐吗？你就给我照顾成这幅模样？！”
“……”闻言，李闯当即在老人侧边下跪，没有推卸责任，低头承认道，“对不起老夫人，我失职了。”
“奶奶，不是他的错，是我……”
吴楠刚想解释，却被老人的眼神驳回，她挺直了背脊，斜瞥着李闯，声音冰冷地说：“小姐不需要你照顾了，你先回去等吧，我给你安排别的事。”
“是。”李闯的眼中闪过一抹落寞，表情依旧冷淡。起身后退几步安静地站着。
“……”
吴楠偷瞄了一眼李闯，就赶紧收回目光，内心有些刺痛。
这位在家中德高望重的老人，说出的话没有人可以反驳，特别是现在这样生气的时候。
“好了，既然来了，就跟你哥说说话吧。”老人一脸慈祥地说。
刚才还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仿佛不曾出现过一样。
“……，嗯。”
微微点头，吴楠轻笑着回应，接着双手撑着泥泞的地面，转而跪向左侧的墓碑。
装有花捧的纸袋在李闯那儿，是她看到老人站在这里时，塞给他的。
李闯拉开衣服拉链，从怀中取出纸袋，（跪下时没有弯腰，所以没有弄坏。）急忙送到吴楠手上后，小跑着跑回原处。
“……”
吴楠一手挪开墓碑前已经放下的花捧，一手把自己精心挑选的大捧白色菊花拿出，然后双手轻轻地将其放在正中间的位置。
挺直腰杆，郑重地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响头。
“哥，楠楠来看你了，你还好吗？你当初教我的那些东西，我大概都熟络了，我还遇到了很多的人，他们有的离开，有的还在……”
吴楠眼含热泪，笑着说自己一直想说出口的话……声音颤抖而小声。
后面站立老人和李闯一前一后，尽管已经保持安静，但还是无法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
老人低头看着自己疼爱的孙女的背影，也许是分别太久吧，她竟感到了一些陌生……
这种想法一旦产生，便一发不可收拾，老人因此在心底生出了浓浓的悲凉。
“……”李闯往旁边走了几步，刚好可以看到吴楠和墓碑。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她，在此时倒是话多了起来。
‘是因为他么？’
李闯默默地把注意力移到墓碑上。材质为黑色的花岗岩，上面用金色颜料写着死者的一些信息。
只是……，太过简单了一点吧？
仅有一米高的墓碑上，只写有死者的名字和死者的死亡日期。
李闯暗感不对，心中暗自推算着什么。‘七年前死的，那就是小姐小学毕业的那一年了。’
他擅自调查过，吴楠被家中委以重任、重点培养的时候，刚好是小学毕业。……
‘难道是因为吴风疾死了，所以才会开始看重小姐？那换句话说，之前被委以重任的，是这个家伙。’
“……”
李闯盯着墓碑出了神，又很快把思路停到一边。毕竟还有小姐和老夫人在。
只是……，老人异样的眼神和表情，刚好被李闯无意中尽收眼底，并且印在脑中。
这不是心疼孙女的眼神。李闯忙收回视线，低着头。‘无奈，可惜，还有……，怨恨？’
“好了，雨大了，我们走吧。”老人感到头顶的变化，整理好情绪，上前一步蹲下身，轻拍孙女的肩膀，慈祥地道。
“……，好。”
情绪上头的吴楠及时停止了话题，起身对着墓碑笑道：“那再见了哥哥，下次再说吧，好好照顾自己。”
“放心吧，你哥可比你让人省心多了。”老人脱口说。
“也是呢。”吴楠没有反驳，被老人牵着手向李闯。
“车停在哪？”
也许是不想破坏气氛，老人的语气没有刚才的冰冷，依旧是慈祥地说。
“小姐受伤了。”
“……”吴楠一惊，右手急忙捂住膝盖。却依然被老人近距离地看到。
老人眉头轻皱，弯腰去挽女孩右腿的裤脚，消瘦白皙的小腿顿时裸露。膝盖处还在流血的伤口触目惊心。
“怎么搞的？”
“呃……，应该是，我刚才跪的那个地方……，有个什么东西的碎片吧。”
迫于老人语气中的怒意，吴楠没有隐瞒地说了。
闻言，李闯走到她刚才下跪的地方，凹陷的泥土倒是很好辨认，他蹲下在那里摸索着。
“诶，你小心点。”
“……”李闯摇摇头，很快从土里挖出几块破碎的玻璃渣。“酒瓶子的碎片。”
“酒瓶子？”
老人先是一惊，旋即皱着眉头没好气地说：“肯定是你那个不争气的爹，来看你哥的时候喝酒又乱丢，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呃……”站在老人旁边的吴楠倒是有些幸灾乐祸，已经提前在脑海里想象老爸的悲惨画面了。
“……”
李闯默不作声地将左手上泥泞的碎片放进裤袋，面不改色地走近两人。‘不是老爷喝的那种酒。……’
“现在下雨大了，山路不好走，要不我先把小姐带到车上再回来接您？”
老人双手握着吴楠的左手，叹了一口气道：“就这样吧。”
“那奶奶你一个人小心一点哈，找个地方先躲躲雨吧。”吴楠轻笑道。
闻言，老人看着孙女，佯装生气地说：“现在知道心疼我这老太婆了啊？那你刚才还让我一个人站在这里等你这么久？”
吴楠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这也没想到奶奶你会现在过来呀，哥的忌日不是大前天嘛。”
“还不是你这丫头一直以来都是你哥忌日的后几天才一个人过来，又没个准时间，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了。”
“呃，嗯……，那是因为……”吴楠表面上说话含糊不清的想糊弄过去，私底下用右手悄悄拉了拉李闯的衣襟。
“老夫人，雨下大了，我就先带小姐走了。”说完，李闯蹲下身背起吴楠，往山下走去。
老人在后面急的大喊：“哎呦你慢点！别把我孙女摔着了！”
……
不到十分钟的车程，李闯开车带着奶孙二人来到了山脚下的一个老屋前。
一停好车，李闯就下来把吴楠背下车，老人去把老屋的门打开。
刚走进去，一股带有沧桑朴素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打开头顶的白色节能灯，面前无处不在的灰尘变得肉眼可见。地上的薄灰清晰地印出老人的鞋印。
她抬来一张长条木椅，用袖子仔细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白色的外衣顿时被染黑。
“……”
李闯把吴楠放坐在长条木椅上，接着轻轻挽起裤脚，用一根黑色别针固定住，露出她猩红渗血的伤口。
老人站在旁边，一边心疼孙女，一边在心里想着回去了怎么收拾儿子。
李闯小跑着去车里拿镊子和碘酒，一边对着伤口吹气，一边用镊子取下碎片，然后上药。
伤口一接触到药水，就刺痛起来，吴楠忍着没有出声，却让旁边的老人更加揪心。
绷带用完了，李闯就扯自己穿的白色短袖的衣襟，撕下一条，对准伤口轻轻地挽上一圈，接着在膝盖右侧打了个活结。
“放心吧奶奶，我没事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老人悄松了一口气，然后笑道，“高考已经结束了，那你就陪我这老太婆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
“……在这里啊？”吴楠一愣，旋即看了眼周围，刚欲推脱，却被打断了。
“就这么定了，李闯你辛苦点赶快把这里收拾一下，我们就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老人转头对着李闯命令道。
“是。”他知道，老夫人这是惩罚他没有照顾好小姐，所以当下没有犹豫地答应下来。
“……”闻言，吴楠没有借口推脱，现在她想跑也跑不了，也只能听奶奶的安排了。
“那我和小姐就去车上等，辛苦你了。”老人见吴楠没有出声，心中暗自得意，提前走到车上去了。
“……”
“别担心，这屋子不大，左边那里是两个房间，还有厕所。后面那里是厨房，再加上头顶那个很不高的二楼，也不怎么……”
吴楠越说越没自信，表面上说着没事，心里却是祝他自求多福吧。
“小姐很了解这里啊？”
李闯故意放慢动作，但还是把吴楠安然无恙地背上了。
“那当然，因为我小学的时候在这里住过几年啊。”
……
车上后座，奶孙二人正在聊天，但一直都是老人在找话题。
虽说吴楠大多都是点头附和，但是头脑还清醒，面对“为什么离家出走”，“离家出走时的吃穿用”之类的问题，她都会硬扯开话题。
老人想尽办法的软磨硬泡，愣是自己想知道的一个都没问出来。
这不由得让老人心里很是郁闷，同时也因为孙女什么都不愿意说的隔阂，而感到悲凉。
另一边，由于李闯不吃饭、不间断的干活。最终用时八个小时，把这个老屋打扫干净了。
费时间的是那俩房间，还有厕所和厨房。李闯细心地把各种虫子赶走了，打扫又换新。
农村上厕所都是蹲坑，所以李闯把多的粪水挑去田里，分给村民后，借来工具，把老屋的厕所与一条暗沟连在一起打通。
心细程度，吴楠倒是没有意外。却让老人大开了眼界。
她的本意是为难一下李闯，所以才会时不时地提要求。想着难倒李闯后，批评教育一番，日后也有借口让压着他。
想法是好，却被无情打破。
“那个，干得不错。”老人干咳了几声掩饰尴尬，旋即严肃地说，“辛苦了，你回去休息吧，工资翻倍，我后面会安排你做事的。”
“是。”
李闯轻喘着粗气，点了点头。吴楠杵着他用粗树枝做的拐杖，从旁边走过。
待老人转身回老屋时，吴楠也转身对着李闯做了一个电话的手势。
后者会意，比了一个‘OK’的手势后，就回到车上走了。离开村子没多远，李闯就把车停在路边，将靠背放下躺着休息。
此时已经下午四点三十八分。
“……”
他抬手在后排摸索片刻，找到了吴楠偷藏的两个原味面包还有一瓶矿泉水。
饥饿感引起的头昏让李闯一把扯开包装，大口朵颐起来。
很快吃完一个面包，他猛喝一口水将其咽下，接着整个人像瘫了一样躺在椅子上，一股困意悄然袭来。
李闯小眯了一会，恢复了些气力后，才有精神去想别的事情。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老旧的彩色照片。抬手将上面的灰尘抹去，露出了两个人欢快的笑脸。
男孩抱着女孩，让她的脸和自己的脸贴在一起。他穿着白色卫衣，黑色牛仔裤。她穿着淡粉色连衣裙。
两人的年纪一眼就可以看出有些相差。
女孩，就是小学时的吴楠。而这个男孩……。‘吴风疾？’
李闯眉头轻皱，没来由地冒出这么个想法。他还记得吴楠说自己不喜欢颜色浅的东西。……
盯着照片上的男孩看了很久，李闯在脑海里勾勒着什么，同时想着吴楠的一些画卷。
倒是大概可以确定这个男孩的样子。接着，有意识的将这个样子替换掉早上的那个墓碑后。
一幅妹妹在外面受了欺负，来找哥哥倾诉的画面，就轻而易举地描绘了出来。
“呵……”
回过神来的李闯看着手中的照片，忽然笑了。他有种预感，同时也给自己下了个任务。
‘神秘的小子……’
……
五天后，吴楠刚开始不祥的预感，毫无征兆的应验了。
早上八点多，吴楠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靠着习惯倒是起了床。
走到老屋门口，接了一盆自来水，然后就在一边刷牙，眼睛还是闭着的。
“……”老人悄悄地走到她身后，然后轻拍后者的肩膀。
吴楠不为所动，依旧不紧不慢地刷牙，含糊不清地说了声“早上好。”
“诶？咋没吓到你？”
“……”吴楠无奈地在心里吐槽，‘你这几天天天这样，我早就习惯了好吧。’
“诶算了，给你说个事儿啊。”老人见孙女无动于衷，坏笑着靠近她的耳边道，“王天翼要结婚了。”
“哦。”
“……嗯？”
“……”吴楠刷牙的动作渐渐变慢，惺忪睡眼缓缓睁开，清醒了不少。
她先是愣了几秒，然后拿出嘴里的牙刷，一口吐出泡沫。“真的假的啊？那小子要结婚了？”
老人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对啊，请帖都送来了，还能有假？”
“……不是，”吴楠呆滞了一会儿，旋即眉头轻皱，“他比我还小一岁，怎么可能就结婚了？不对，你把请帖给我看看。”
“请帖？我看完就扔了。”来老人背过身，用余光看着孙女，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
“……”吴楠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后，明锐地捕捉到老人的视线，当即就意识到了某种可能。不咸不淡地道，
“王天翼没和我结婚的话，那奶奶和爸爸打的算盘就落空了，这样也没关系吗？”
“……”老人的表情一僵，随即不着痕迹地湮灭。“乖孙女，你在说什么啊？”
“都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啊。”吴楠轻笑道，语气中满是无奈，“我小学和初中与他都是一个班的，还有这老屋对面就是他家……。你们应该早就给我和他订婚了吧？”
“你魔怔了？”老人面对她，在其额头上轻弹了一下。“电视剧看多了吧？还私底下给你们订婚，想什么呢。”
“……”
初二的那一年，吴楠与王天翼同班，某次午休，他伙同玩得好的哥们一起翻墙外出，用四个矿泉水瓶子装了白酒带进学校。王天翼和几个哥们喝醉了在教室里耍酒疯，竟然指着吴楠说这是我老婆，还当众强吻了她。……
因为他家里有权有钱，所以很快摆平了。但此事却在吴楠心里生根发芽。
再加上同班的和别班的同学总会叫吴楠为“王天翼的媳妇儿。”。她忍无可忍下，去质问王天翼。可后者却丝毫不慌，说给她看样东西就懂了。翌日，王天翼将一个复印件给吴楠看，吴楠才知道她与王天翼在婴儿时期，就由双方家长订下了婚约。
而这个复印件，还有那份原件就是证据。
“所以你还是别天真了，你最后都是要嫁给我的，别跟那些小姑娘一样做幻想，懂吗？老婆？”
“……”
老人见孙女愣在原地，陷入了回忆。心中也是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脸色难看地道，“难道说，你当初偷偷的离家出走，就是因为……”
“…呵…”吴楠惨然一笑，旋即苦着脸，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一般后退几步，轻喘着气道，“是啊奶奶，王天翼他欺负我。”
“哈？……”
“您还记得我初二时学校发生的事吗？”吴楠轻抽俏鼻，湿润的眼睛集聚着眼泪，委屈地说。
“记得啊，可那次不就是王天翼在学校和别人打架吗？这有什么不对吗？”
“可是，……可是王天翼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我是他老婆，还，还强吻我。”
说到激动处，吴楠的眼泪直接落下，小跑到老人面前抱住她，失声痛哭起来。
“这……，”老人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也是没有妄下言论，但是自己的孙女现在哭的梨花带雨的。她心中当即就对王家有了怨言，反手在孙女后背上轻拍，柔声安慰道，
“没事儿的乖孙女，大后天就是王天冀和你表姐的婚礼，到时候我带你去好好教训王天翼。”
“嗯……”
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吴楠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缠着奶奶哭了好久才停下。
当晚，老人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荤的素的一应俱全。
美其名曰：“先补偿补偿大孙女，蓄好战斗力，等大后天和奶奶一起去找王天翼算账。”
吴楠自然接受，其实除了离家出走这件事外，她根本就没有违逆过家里人的意思。
老人也在老屋周围做了万全的准备，所以自认为这个孙女不可能会自己逃出去。
“来，多吃点肉，看你瘦得，跟个小猴子一样，在外面受委屈了，我可怜的孙女啊。”
“奶奶你也吃呀。”
吴楠一边给老人加菜，一边大口朵颐。完全没有了早上时的委屈。
老人对此悄悄松了口气，同时在心里早就把孙女的变化‘以及‘离家出走’归功’于王天翼。
‘臭小子，这账到时候跟你慢慢的算。’
饭后，吴楠抢着要洗碗。说老人做饭做菜的辛苦了，也该让她干点活了。
老人不疑有他，欣慰地笑了笑，独自走到‘客厅’，坐在木椅上休息了。
吴楠把手机摆在一旁，撸起袖子洗碗，边洗碗边注意手机显示的时间。
双手干活的速度时快时慢，二十分钟后她才洗完，出来看到老人背靠围墙睡了过去。
表情没有丝毫的意外，用桌上抽纸擦干手后，吴楠用手机发了一条微信。
大概过了十分钟，李闯开车到老屋门口，不紧不慢地走进去，看到吴楠在无聊地刷视频。
“小姐，可以走了。”
“……”吴楠起身叹了口气，看着还在昏睡的老人，淡淡地道，“麻烦你帮我把奶奶弄去房间吧。”
“好的。”
李闯当即背着老人往旁边的过道走去，吴楠则是坐上了车的副驾。
从裤袋里摸出一板用完的药片，心情复杂地道：“感觉，也没怎么讨厌失眠了呀。”
“……”李闯很快回到车上，轻声提醒吴楠系好安全带，可车走了很远，她靠坐在椅子上不为所动。
痴痴地看着车窗，李闯没办法，在路边停车，帮吴楠系好安全带。……
一路上，车里都很安静。
“小姐，接下来要去哪里啊？”
“……呵，我还能去哪里啊？这回惹奶奶生气了，估计爸爸和奶奶会联手把我带回去，让我等着和那个家伙结婚，壮大家族咯。”
结局早已注定，过程什么的，还重要吗？
李闯皱了皱眉，瞥了一眼旁边消沉的女孩，没好气地道：“那我现在就把你送回去。”
话音刚落，他就调转了车头。
吴楠顿时急了。“诶诶诶，别啊。咋这么不经逗呢？难怪你没有女朋友。”
李闯嘴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平淡地道：“怎么？你要帮我介绍一个？”
“我也是单身狗，指望我干嘛？”吴楠挺起背脊伸了个懒腰，顿时换了一幅面孔。
“不装了？”
“谁知道你这么玩儿不起啊？”吴楠白了他一眼，要是她再像刚才那样丧气摆烂，这家伙绝对有可能会把她送回去的。
“那接下来……”
“打工。”吴楠不咸不淡的道，语气中倒是有些期待的味道，“本小姐要自力更生。”
“嗯，不错不错，长大了。”
李闯感叹完，吴楠又话锋一转，坏笑道：“当然，在找到打工之前，还得你养我。”
“……我还是把你送回去吧。”
“那你要做好准备了，你敢送我就敢和你抢方向盘，到时候看谁的命硬。”
“……玩命是吧。”
“来啊，怕你啊？”
吴楠看着李闯的侧脸，与他争锋相对，后者却突然表情变得悲伤起来。前者的笑脸一滞。
“喂，你咋了？”
“要是有天，我们都身不由己地去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该怎么办呢？”
“……什么鬼啊你。”
“…哈…没什么。”李闯变脸似的笑了笑，抬起右手把玩着吴楠的发丝。
“不对，你给我说清楚，你刚才怎么了，为什么会说那些？”吴楠没有被他糊弄过去，追问道。
车子在红灯下停住，而吴楠的表情也越发凝重，第六感告诉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而李闯看了眼路灯旁的摄像头，拉下遮阳板，起身把吴楠的椅子后调。
她整个人躺在椅子上，李闯解开安全带，双手撑着身体面向吴楠。
两者对视间，她渐渐紧张起来，而李闯则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古朴的怀表。……
“睡一觉吧，睡一觉就会好了……，你什么事都不会知道……”
“……”
吴楠随着他的动作而有所反应，很快便沉沉睡去。
李闯则装作没事人的模样，系好安全带后继续开车。手机上则记录着刚才催眠的时间：三分钟。
‘跟那家伙比还是慢了啊。’
心里小小地挫败了片刻，他又面无表情地把车开到之前的住处。
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
李闯把吴楠安顿好后，就坐在客厅里喝闷酒了，同时还在手机上打开了一个软件。
一幅地图豁然出现，他的脸上露出一抹轻微的冷笑，旋即又化为湮灭。
只剩下地图上那个，依然不停闪动着的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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