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遗憾，不过是情绪上了头，给自己戴上了有色的眼镜。
……
浅蓝色课桌上的水杯冒出的热气小了些，陈殊再次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泪顿时湿了眼眶。
他注意到杯子上方的异样，右手手指穿过把手端起水杯，小酌一口，确认温度合适后，一口气把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打个小饱嗝，口中满是苦涩。
里面没有方糖，纯咖啡的味道让陈殊微微变脸，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咖啡的提神效果确实非同一般。
他现在精神不少，总算不用昏昏沉沉的，陷入想睡又不敢睡的痛苦之中。
陈殊稍稍松了一口气，旋即从桌箱里抽出两张餐巾纸。一张擦嘴，一张擦桌上的污渍。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滔滔不绝地讲着课本内容，他终于可以融入其中。
这位老师上课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可以巧妙的将课文内容和各种故事融合在一起，人长得还漂亮，声音也十分的温柔。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刚生完孩子的她，原先苗条的身材变样了许多，穿上了宽松的淡黄色连衣裙，烫卷的长发也剪成了男孩子一般的短发。
但这些都不影响学生们对她的喜爱。
距离下课还有六分钟，老师已经讲完了预定的内容，高三一班便会习惯性的闲聊起来，当然，仅限于语文课。
“罗老师，是小师弟还是小师妹呀。”
“小师妹叫什么呀。”
“小师弟叫什么呀。”
“……”语文老师坐在讲台上，看着这群学生，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脸。“是小师妹，叫吴梓嫣。”
“真好听。”不少学生都表示赞同。
问题一个接一个的袭来，她也是感到有些头疼，下课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她像是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说了声“下课”，便苦笑着拿起书小跑离开。
众人不禁被逗笑了。
“……”陈殊把配套的盖子放在水杯上，接着起身拿起杯子往外走，右手还拿着一瓶矿泉水。
他来到厕所的洗手池，用矿泉水洗装了咖啡的水杯。因为是陶瓷的，所以他格外小心。
完事了，陈殊又回到座位旁，拿出桌箱里的抽纸，扯出餐巾纸来，仔细的把水杯上的水渍拭干。
“啊，我也好想喝罗老师的咖啡啊，”后桌的邵耀右臂竖着撑脸，叹了口气道，“不然我装瞌睡来算了?”
“得了吧，”后桌的周凯白了一眼自己的同桌，“这都第三节课了，你瞌睡来什么啊？”
“老陈不是从早读困到了现在嘛，”邵耀回怼道。
“话说回来老陈你……”周凯刚想问些什么，却看到陈殊已经拿着水杯走出去了。“这小子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不知道，等他回来问问呗。”
……
四楼楼梯口旁的教师办公室内，罗梓涵笑着一一回应同事们的祝福后，便靠坐在墙边的自己的位置上休息。
默默地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报告。”陈殊在门口轻轻敲了三下门，接着走进去站在语文老师的旁边。
把水杯放下的同时，给罗梓涵鞠了一躬，轻笑道:“谢谢罗老师。”
“诶你等会儿。”
“还有什么事吗？”陈殊当即停下正欲离开的脚步，低头与老师的目光相对。
“我看你今早的状态不佳，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愿意的话，老师可以帮你。”
“没出什么事，我就单纯的昨晚上睡晚了，今天还早起到学校，所以才打瞌睡，谢谢罗老师。”陈殊无所谓的笑了笑。
关于他家里的情况，罗梓涵倒是有些了解，他母亲去世的早，一直与父亲相依为命。
她不由得对陈殊心疼了一番，轻笑道:“那好吧，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
“嗯嗯。”陈殊点点头，心里热热的，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从高一时第一次遇到她到现在的高三。
时光荏苒，转眼快要过去三年，这期间，他受到过罗梓涵老师太多的帮助。
一时之间，他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罗梓涵抬手轻拍陈殊的手臂，“好了，快上课了，你先回去吧，没事就好。”
“奥嗯嗯，谢谢罗老师。”
陈殊再次鞠躬，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与一个女孩猝不及防的撞了一下。
他后退半步，下意识地抬手，无意中抓住了女孩的手臂，旋即匆匆松开。
“抱歉。”
两人异口同声，几乎是同时说出这句话，陈殊不想磨蹭，急忙往右边探身，却被她挡住了。往左边探身，又被她挡住了。
“……”
气氛瞬间有些尴尬，女孩无奈往后退一步，让出空间，陈殊会意，当即小跑离开。她悄悄转身看了一眼。
女孩也急忙走进了办公室，身体有些许燥热，陈殊穿着黑色短袖，她刚好撞在他的胸膛上。所以能清楚的感受到那里的肌肉。
“遥遥。”座位在窗边的罗媛对着女孩招了招手。
“诶……”女孩轻声应道，平复好心情走到老师旁边，“罗老师，你找我?”
“嗯，”罗媛停下手里的笔，顺手拿起旁边的一摞试卷，“你把这试卷拿去教室发了。”
“好。”女孩赶紧双手接住。见罗媛皱眉写着什么，当即识趣地转身离开。
“诶，同学。”
“……”女孩停下，往四周看了一眼，确定这里只有自己一个学生后，才看向声音的来源。“罗老师?”
“嗯嗯，”罗梓涵走过来，轻笑道，“你是吴遥遥吧？”
“嗯嗯，老师有什么事吗？”
“正好，麻烦你把这三包感冒药给陈殊吧。”
“……”
女孩抬手接过，那是用白纸自己动手包的，想来应该是老师自己配的药。
“那孩子声音有些不对，我想他应该是感冒了，所以麻烦你转交一下了。”
“好的。”女孩没有拒绝。
“谢谢。”
“……”
她轻轻点了点头，旋即跑了出去，过道已经响起了上课铃声。她跑的比较急，刚过肩的头发被微风拂到后面。
露出了女孩微红发烫的脸颊。
……
安静的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片刻后，一道人影冲进了高三一班的教室。
“……”
他没见老师在这里，才重重地松了口气，有些虚脱的靠坐在椅子上，顺手扯出几张同桌递过来的抽纸，胡乱的擦着额头的汗液。
“你干嘛去了？累成这样。”陈殊饶有兴趣的看着同桌。
“呼……，给，给我姐送奶茶去了。”
“送个奶茶你送十多分钟啊？”周凯双手放在课桌上，一边转笔一边说，“那奶茶你刚下课就泡好了吧。”
于情欲哭无泪，脑袋仰靠在邵耀的课桌上，无奈的说:“我姐那个难伺候的，说不喜欢这个口味，非要我去重新买她喜欢的，我买回来泡好后，她又说喜欢别的口味，还非要现在喝，我这来来回回已经跑了三趟小卖部了。”
“呃……”
“你姐这是故意整你的吧。”邵耀忍着笑，身体靠椅背，吐槽道。
“你这弟弟当的，挺敬业的。”周凯不由得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呵呵。”（要不是我有把柄在她手上，谁tm愿意理这难伺候的家伙啊！）于情稍稍低头，见门口没来老师，便继续靠着了。
四人的位置是第五组的第一二排，刚好对着教室门口。
英语课代表游走在各行各列分发试卷，停在门口时刚好只剩下一张，她像是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整个人向前倒去，双手及时抬起撑着第一张桌子，才稳住身子。
“……”陈殊被吓了一跳，旋即站起来，怕她摔了，双手还停留在半空，“你没事吧？”
“……”英语课代表摇了摇头，放下试卷，与他擦身而过，小声的说了一句，“英语老师给你的药。”
陈殊愣了一下，接着坐下，有些莫名其妙，看着自己八十五分的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靠，又没考好。”
周凯和邵耀闻言，探身去看，忍不住吐槽道:“拜托你知足吧。”
“哈?你们考多少？”
陈殊偏头去看，见他们一个七十三，一个七十六，还有同桌的六十六。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呵，难怪英语老师还不来，估计是因为我们这次英语模拟没考好吧。”
“这次的题目真的难啊。”周凯悻悻的笑道，自己都考成这个样子，估计英语课代表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邵耀习惯性地把目光移到第三组的第五排靠窗边的位置，吴瑶瑶正趴在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情不自禁的心疼起来。
“……”陈殊看了一眼错题，旋即把卷子塞到桌箱里，才看到桌面上有三包东西。
“诶，这啥玩意儿啊？”
于情才撑起身体来看试卷，刚还想象着自己被老妈特殊教育的他，目光不经意的往旁边一瞥。顿时起了好奇。
他一手拿过来，边看边在心里称赞，旋即不怀好意的看着陈殊，笑道:“包的这么好看，是哪个女孩送的啊？”
“啥啥啥?送什么，包什么?”周凯凑过来一脸的八卦。
“别乱说啊你。”陈殊白了他一眼。
于情直接无视，右手摊开，把物品展示给周凯看，后者拿起一个，也不由得夸好。“这肯定是女孩送的，是谁啊？”
“……”陈殊一把抢过来，没好气地说，“这是药，药啊，药。”
“哦～，药都送了，好好喔，好关心你噢。”于情，周凯异口同声的调笑道。
“你俩在这儿闹啥呢？”邵耀苦思无果，无奈收回目光。
“陈殊谈恋爱了，女朋友给他送药嘞。”
“哦……，嗯?”邵耀反应过来，看了一眼陈殊，又看向于情，“他把你姐拿下了?”
“屁。”于情没好气的道，“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你死心吧。”
“那这药是谁送的啊？”
“呵呵，怎么，我当你姐夫你不愿意啊？”陈殊看着同桌，饶有兴趣的笑道。“我对你姐可是真爱。”
“你少来啊，给过你机会了，既然没成，说好的你放弃的。”
“哈哈，我啥时候说过了。”
“你想赖账啊？”于情掰着手指，发出声响来做威胁。“你别搞事哦。”
“呵呵。”陈殊摇了摇头，想起英语课代表说的那句话，百思不得其解。（英语老师会送药，这就好像人死了会复生一样。）
“那这药是谁送的?难道说你换目标了？”
“……”
“诶等等，”周凯一边回想，一边说，“之前好像是没药的吧，好像是英语课代表她来过之后才……”
“……嗯?”
“唉……”陈殊无奈扶额。
“……我靠，”邵耀忍不住喊了一声，顿时引起了全班的注意，他当场有些社死，旋即拿起同桌的试卷，“你才考这么一点儿?还没我考得高，你……”
“呃，讨论的人小声点。”学习委员站起来提醒道，周围的同学又忙各自的去了。
“牛批。”于情给他竖了大拇指。
然而邵耀没心情去管这些，双手抓住陈殊的衣领，没好气地说:“你什么情况，不把我当兄弟了？”
“……”于情和周凯两人在旁边识趣的闭嘴，疯狂吃瓜。
“呃，你先冷静冷静。”陈殊好言好语地说，“这个事情解释起来有点复杂。”
“没事，你说，我听着。”邵耀松开他，半信半疑的凑近。
“好吧，你别听差了哈，”陈殊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地说，“好像是我刚才还杯子的时候，英语老师她，我，她给我配药……”
陈殊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无奈地挠挠头，“哎呀，说出来我都tm不信啊，靠。”
“你小子果然是不把我当兄弟是吧。”邵耀忍不住动手，被于情，周凯拦下。
“你冷静一下啊，我们谁不知道他喜欢的是我姐，你喜欢的是吴遥遥啊，老陈他怎么可能会‘知法犯法’啊。”
“就是啊，这肯定是有误会。”
“你等着，下课我去问英语课代表，一定是有误会了。”
“你现在就去。”邵耀忍不住催促道。
“呃……，”陈殊本想拒绝，但看他这个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好嘛好嘛，我俩一起去。”
“还用你说?”邵耀站起来拿上试卷。陈殊无奈也从桌箱里拿出有些褶皱的试卷。“走走走。”
二人停在吴遥遥的旁边，邵耀在陈殊的怂恿下，轻轻碰了碰她的衣服。
女孩抬起头来，轻声道:“有事吗？”
“奥，没啥事，”陈殊上前一步蹲下，顺带拉着邵耀，接着小声问道，“你刚才说我的药是谁给的?”
“英语老师啊。”吴遥遥脱口而出。
“不是，你确定？”陈殊顿时被吓了一跳。“英语老师诶，她，给我药?”（怕不是毒药哦）
“呃……，哦不对，”吴遥遥发觉不对，赶紧改口，“是语文老师，语文老师，对不起我记错了，对不起。”
“呼……，没事没事。”陈殊和邵耀都松了一口气，语文老师给的药，倒是让人信服无疑。
“这给我吓得，还以为我犯啥事儿了。”陈殊边说边站起来，整个人都放松了。
“对不起啊，我记错了。”
“没事没事，”陈殊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刚欲离开，见邵耀跟着要走，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笑道，“英语课代表你有时间吗？邵耀有几个题不会想问问你。”
“嗯?”
“……，不是，你干嘛。”邵耀顿时急了，陈殊无奈拍了他脑袋一下，对着他的耳边说，“是不是傻，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要?”
“呃……，哦哦，”邵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陈殊则是又白了他一眼，旋即离开。
“咋回事啊这是。”
“药是语文老师让英语课代表送的。”陈殊刚一坐下就被两人询问，便缓缓地说了心中猜想。
“哦～，这样啊。”
“嗯～，合理多了，我还以为英语老师给你安排毒药了，哈哈。”
“上一边去吧你。”
“诶你怎么说话的，我们这不是关心你嘛，怕你被人算计了。”
“我真谢谢你们，你们不算计我，都算我烧了高香了。”陈殊不客气的回怼。
三人还没拌几句嘴，就看到邵耀拿着试卷回来了，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咋回事啊你?怎么回来了？”于情问道。
“哦，这次模拟考她也没考好，所以这上面的题她不全会，所以让我先回来听老师讲，然后再去找她。”邵耀老老实实的回答。
“……”
三人闻言，都无语了，自动把他排除在外，他们一起讨论了。
“诶，你们什么情况。”
“不要和我们说话。”周凯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的转笔。
“啊?”
“因为我们怕你的傻气会传染。”
……
中午十二点十分。
陈殊婉拒了于情三人的邀请，等到教学楼都没什么人了，才只身一人走进四楼的教师办公室。
第一个窗户旁的位置还保持着前一天的样子，根本不像有人来过。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衣兜里的手在不知不觉中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插入肉里。（搞什么啊，他都不来上班的吗？）
与此同时，办公室的门缓缓地移动，直至关好，一个女孩悄无声息地倚着门边的墙壁站立。
陈殊愣在原地片刻，转身要走，看到门口的女孩，身体下意识地一颤，脸上倒是没什么惊讶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
“不关你事。”他冷冷的回答，走到门口，握住把手，刚把门打开一点，却被女孩推关上了。
她右脚抵着门，双手在手机屏幕上滑动，陈殊微微动怒，想要强行开门，但被女孩一手推开了。
“还有事？”
“……”女孩没有说话，右手横拿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纤细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按动音量键。
“该说的我昨晚都说了，你……”
‘……，你们，有杀过猫吗？或许，有的人会说我残忍，但是有的人杀了数不胜数的鸡鸭鱼，却不遭别人唾弃，那我杀只猫又怎么了？我十二岁生日那天，因为没有考好，所以妈妈没有给我庆祝生日，反而给我准备了无数的责骂，惩罚，还有试卷，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想要得到妈妈的爱，我就必须活成她想要的样子才可以，所以，从那天起，我拼命的学习，努力的成为妈妈想要的模样。’
‘可是，后来啊，我发现我越来越不能成为妈妈想要的人了，妈妈想要那种有才能，有才华……，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我终究成为不了那样的人，即便我上了她希望中的大学，也不是她想要的人，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把妈妈想要的人杀了，那妈妈就只能想要我了，就像选择题一样，ABC都没有了，那就只能选择D了。’
‘这样的想法就像一颗种子一样，在我心里不断的生根发芽，直到长成参天大树，终于有一天雨夜，我在校园里游走，因为这颗树，让我难以平静躁动的心，走着走着，我看到了绿化带里躲雨的一只白猫，它好乖啊，我把它抱在怀里，它都不躲，依偎着我，就像孩子依赖着家人一样，我抚摸着它湿湿的毛发，它很享受啊，我看着白猫，心里的树越发茂盛，然后，我慢慢地把双手伸向它的脖子，然后慢慢地用力用力，再用力，它剧烈地挣扎起来，我却笑了，至今，我还能想象到当时自己的表情，哈哈哈，我居然笑了，哈哈哈，那只白猫，临死前都没有伤害过我，哈哈哈哈……’
‘我看着一动不动的白猫，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哈哈哈，没想到我当时异常的冷静吧，我，我用双手把旁边的绿化带挖出一个小坑，把白猫放了进去，再盖上土，我的心脏从来没有那样剧烈的跳动，哈哈哈哈，等我反应过来，白猫已经不见了，就好像它从未出现过一样，但是，双手沾满的泥土还在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事情。’
‘第二天，一切依旧，没有人发现校园里的白猫不见了，就好像，它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大一的第二次暑假，我回家了，妈妈依旧诉说着我的各种不是，说我这也比不过别人，那也比不过别人，把我说的一文不值。当时，刚好同村的那些别人家的孩子回来了，妈妈她更加各种看我不顺眼，我都依着她。当天晚上，又下起了大雨，我独自外出，居然看到了校园里的那只白猫，它站在别人家的屋檐下，直勾勾地看着我，没想到，它复活了，也不会选择我，哈哈哈，我，慢慢地走近白猫，像是无意识地抬起双手，再次紧紧地掐住了它的脖子，越掐越紧，越掐越紧，直到它没有了呼吸，我再次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等我回过神来时，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就像在校园里一样，我很快冷静了下来，别人家的孩子的脸一直是我的一个梦魇，所以我找来图钉，一个一个地按在他的脸上，这是最简单，最省力的一种毁容方式了。哈哈哈哈，然后，我怕他复活，又拿刀捅了他心脏一下，怕他乱跑，用麻绳绑住了他的双手双脚。然后，把他埋在了后山的一颗大树下面，让他成为肥料，成为养分，哈哈哈。’
‘那时我才知道，心里的大树没有枯死，反而越发的茂盛。这颗大树，占据了我的内心，我的心就是养分……。再后来，我时不时的会进入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一旦进入，我都会杀死一只‘猫’。’
……
‘对了，后面有一天，我二十多岁生日的时候吧，那天晚上，妈妈因为工作忙没能回来，但是鉴于我最近的表现让她很满意，所以发来了录音为我庆祝生日，我反而钟意录音里的那段配乐，所以我单独把录音删掉，留下配乐，我才反应过来，那是妈妈最喜欢的纯音乐，过去的回忆又涌上大脑，我，一气之下把录音和配乐全毁了。深夜，我在村子里游荡，不知道游了多久，天又下起了大雨，我一个脚滑滚下了一个坡……然后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我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走出去，外面有一个熟睡的女人，我看着她的侧脸，不由得想起了妈妈，再后来，她的手机铃声让我感到很熟悉，我竟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想起了我没达到妈妈的要求而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场景，我，我下意识的反抗……，清醒过来时，那个女人已经被我杀了，那个时候刚好她的老公回来了，我砸烂了女人的手机后便逃走了。如果你们遇到了那个女人的家人，请替我给他们说一声对不起吧。’
视频到此结束。画面停留在男人鞠躬的时刻。
陈殊呆呆的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注视前方，片刻后，他像是从喉咙处发出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
声音越来越大，还伴随着有些夸张的动作，他仰头大笑起来。李蕊担心他做傻事，所以时刻保持警备状态。
“哈哈哈哈！，十年，十年，十年！你tm以为现在道个歉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吗？啊！”
“你先冷静一下。”
“我冷静个屁！”陈殊的左手抬起，毫不客气地指向李蕊，“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凭什么叫我冷静！”
“……”
“我妈，被这个混蛋杀了，我爸，为了我，起早贪黑，怕影响我的未来，对外宣称我妈病死的，我呢?！”陈殊颤抖着身体，大脑有些充血似的左右摇晃，眼睛不经意间湿润发红。
“我呢！把这个仇人当做老师，叫了他三年的老师！就是这个混蛋！啊！……”
陈殊在办公室里撕心裂肺地吼着，跪倒在地，用力捶打冰冷的地面。想要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吗？
还是说，在惩罚自己认仇人为师呢？
……
下午一点十三分。
李蕊用冰冷的手铐把陈殊的双手束缚，接着脱下外套盖在他的两手之间。
“……”
陈殊的脸上布满泪痕。双手手背的关节处有许多猩红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喉咙已经等同于不能发出声音了。
李蕊牵着他的左臂，走在围绕着整个学校的水泥地上，缓缓走向学校的后门。
“让我和程炫榜见一面。”
“不行。”
“那你们就别想知道王铭浩是怎么死的。”
“我们迟早会找到真相。”
“怎么样才能让我见他一面?我死?还是有什么条件?”
“……”
李蕊没有回话，紧抓陈殊的左臂，默默地带他离开学校。只是，他依旧没有放弃见程炫榜的想法。
在校园的后门口，两人遇到了一个女人，李蕊倒没怎么在意，一心只想快点带走陈殊。
然而陈殊却停下了脚步，挣扎着不愿意走，转身面对女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
“……”
女人抬手擦去眼角滑出的眼泪，强忍着泪水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唇却无法说出一个字。最终狼狈地离开。
陈殊看着女人的背影，身体像是虚脱了一样跪倒在地，弯着腰痛哭起来。
声音很小，却很刺耳。
‘对不起’这三个字，在此时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却又包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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