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云深夜未央。
云深不知处的夜总是微凉,天空中也算繁星点点,像降下了幕布的戏剧舞台,然而,这戏是结束还是开始,谁知道呢?
这夜,像人心一样黑。
那苍穹上的一轮皎月,或残缺,或圆满。那残缺又怎么样?不是照样会圆满?可圆满又有何用?这世间不是照样有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这月确然皎洁明亮,可它内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约莫早已千疮百孔。毕竟几千年来,它孤独地在这人心一般的黑夜里为人带去光明,可人呢?人是否偿还过它一分半毫的光明?并不曾吧,它几千年来,在这无边黑夜里,目睹了多少尘世丑恶?又忘却了多少世事莫测?
但,天,迟早会亮起,太阳,也迟早会升起。光明、温暖、正义、公平、守护和爱,它们也会来到,哪怕迟一些。
蓝忘机在松风水月门口,想着方才的种种,觉得心烦意乱。
她一直在制止魏无羡出格,是因为不想他生气。可她不想他生气,不过是因着她不想让魏无羡得罪他,以后在云深不知处不好过。
他让魏无羡抄家规三百遍,可那也不过是他九岁时犯了家规时罚的量,她却说他罚得过重。
……
她根本就不是偏心魏无羡,她那是整个心都长在了魏无羡身上。
思及此,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手握紧了避尘,莫名地颤抖起来。听见背后有脚步声,蓝忘机心知是兄长,一回头,蓝曦臣果然在背后。
“忘机。”蓝曦臣喊他。
蓝忘机走过去,恭恭敬敬地对蓝曦臣行礼:“兄长。”
“忘机,你找我有事吗?”蓝曦臣询问。
“傀儡一事,兄长与叔父似乎心事重重。”蓝忘机道。
“我刚与叔父详谈,”蓝曦臣确实心事重重,“虽然个中原因尚未分明,但是可以初步推断,应该是有人试炼邪术所致。”蓝曦臣慢慢踱步,蓝忘机走到他身旁。
“如果真的如我们猜测的这样,那这个人野心不小。”蓝曦臣摇头,“而修士的失踪,可能也只是个开始罢了。”
“兄长有何计策?”蓝忘机懂,蓝曦臣素来不会夸大,他一向有一说一,他说得这样严重,那必定是那样严重。
“现如今也只能先行探访了,但如果……”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恐怕……
天下将倾。
“兄长?”蓝忘机见蓝曦臣停下话头。
蓝曦臣不敢再想,叹气:“唉,罢了,有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忘机,你再去查一下修士失踪的事情。但切记,切勿莽撞行事。”
“是,兄长放心。”蓝忘机恭敬地答。
蓝曦臣转念一想,微笑,却是自己多余了:“你也从未让我担心过。”
蓝曦臣望向远方,“自从父亲去世后,你也愈发成熟稳重了。有的时候我也在想,是否对你要求过高了些?”
是了,这孩子确实雅正端方,成熟稳重,可他这样子,并不活泼,着实不似一个少年人。
“兄长操劳,忘机分忧而已。”蓝忘机显然不以为然。
蓝曦臣笑了:“此次听学你跟着我也是好事,各世家子弟与你同龄者众多,你也是时候应该多交些朋友了。”
蓝忘机不答。
“其实我觉得那个魏公子就不错。”蓝曦臣想到魏无羡,那孩子倒是与忘机的性格截然相反,也极活泼,“他虽然有时候愿意做一些出格的事,不过为人聪明伶俐,性格也活泼开朗。”蓝曦臣一回头,看见蓝忘机出了神,手却不禁握紧了避尘,心下了然,“忘机,这魏公子,是不是功夫不错啊?”蓝忘机看向了蓝曦臣,他继续猜测:“你们交手不分胜负?”
“那,那裴姑娘呢?她可曾同你交过手?她那般护着魏公子,是否……”蓝曦臣继续道。
蓝忘机拂袖而去。
徒留蓝曦臣一人在原地,莫名地勾起了唇角。
皓月当空,一对白衣少年翩翩剑舞于“不打不相识”的情节中互生敬意,此为一生默契之始然也,一个古板一个不羁,却是有着一样悲天悯地的善心,也正因如此才有了共鸣,觅觅一生,挚友难得。
可后来,谁还记,初遇时,君识你那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