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凝雨身子一颤,泪水簌簌落下,颓然道:“若是提前告诉师父,您定不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是啊,你一直这样了解我!”周子舒转过身,轻轻笑了。
小徒弟双眸含泪,松开他,怯怯地唤了他一声,“师父……”
总是这样,周子舒知道自己硬不下心肠,索性别开眼,鬼谷里的火仍在烧,吹过来的风都裹着热浪,却诡异地控制了范围,并不会波及到这里来。
她在信上只说已在鬼谷布下重重机关,想利用武库钥匙将人引过去困住,之后便来与他们会合,彼时事已成定局,周子舒若不答应配合,还不知道小徒弟会做出什么事来!可若早知道她行事这般全无顾忌,他如何会放她孤身犯险!
“阿凝,那是半个江湖的人命,你怎么敢……”
双手沾满无辜之人鲜血后的悔恨和难过,周子舒已尝了十年,世间最清醒不过他,最寡情不过他,多行不义必自毙……周子舒从前不信,如今却不能不信,当年七爷问他可也不怕遭报应,劝他少做亏心事,今时今日,他才明白这七个字的千斤分量!自然不愿见爱徒重蹈覆辙,他怕她后悔。
因为我……没有时间了啊!
蒋凝雨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最终她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涩然道:“因为我厌恶他们!”
“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个个打着除魔卫道、匡扶正义的幌子作恶,同我那个伪君子父亲一样,虚伪至极,一想到和这样的人呼吸同一片空气,我就觉得无比恶心。”说到这,她红着眼眶看向周子舒,毫不掩饰心底的憎恶,“师父,想要这乌烟瘴气的人间与鬼蜮一同倾覆的人,不只有温叔!”
因垂涎琉璃甲而来到青崖山的人,都没能活着出去;这群贪名逐利、丑态百出的人,都已为其贪欲所噬;这世间所有的肮脏,已和青崖山同归于尽,尽数付之一炬!
该死的死,该活的活,这才应该是这世间的规矩!
那眼底的偏执狠戾叫人不寒而栗,看得周子舒心惊不已。
注意到周子舒眼底细微的变化,蒋凝雨轻笑一声,故意道:“师父从来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对吧?我来告诉您,我冷眼旁观了我父亲的死亡,还亲手将他的骨肉至亲一一送进了大牢。”
“别说了!”
没想到得到的竟是这样一个的答案,周子舒心中酸涩难当,他下意识遮住了她的视线,那双泛红的眼睛叫他目露不忍,竟是不敢再看,“阿凝,无论你做过什么,师父都信你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顿了顿,又道:“只是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话音刚落,手上便是一片濡湿,周子舒叹息着将人往怀里揽,“莫要再哭了!”
又想摘下面巾替她拭去眼泪,却被蒋凝雨躲开了,“眼睛都哭肿了,第一次‘见’师父,我才不要是这副蠢样!”
周子舒失笑,却也完全能理解女孩子的爱美之心,不再坚持,而是语重心长道:“阿凝,师父宦海沉浮十载,这双手早就沾满了无辜之人的鲜血,合该在地狱里炸上千年,早已回不了头了,可人命太重,这样的债,无论如何不该由你来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