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互相认识的开始打探,很快得知这些都是太子殿下一早安排好的,不止会给他们治疗,会派粥,过后还会将他们全都接去南城外的一个大庄园生活,不会让他们孤苦无依的。
得到熟人拍胸保证的伤残士兵们落下泪来。满心的愤恨不及对未来出路的惶恐,有了这一点点希望,让他们重新燃起了生的信念。
山上下来的人把一麻袋一麻袋草药倒在崔远脚下,其中不乏珍贵药材,尤其一些治疗内外伤用的,有些年份都还不小。
崔远嘶了一声:“这都哪来的?”
十一道:“看不出来吗?当然是山上现挖的。”
崔远想起那根粗壮的大人参,用手比了比:“那个,还有吗?”
十一看白痴一样看着他:“想什么呢?那种东西都是百年不遇,有这些就不错了。”
他们的对话引起另外几人的注意,纷纷侧头观看。这一看不得了,立即走过来抢药材。在崔远手忙脚乱,手脚并用一阵猛抢,也只保住了一小半,心疼的要命。
于家兄弟说得好:“我们兄弟来白帮忙没什么,总不能还贴药钱吧?”
有道理!
卢老太医捋着胡子:“这些药材交给老夫我,更能发挥价值。”
说得也不差!
最后还是崔远的女婿偷偷对他说:“爹,这些本就是给他们的,好货都给你留着呢!”
崔远也便装起了大方人:“这说得哪里话,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可是话说回来,你们可不是来给我帮忙。咱们这是为国出力。”
崔远的媳妇吴氏一边搅拌着大锅里的粥,一边望着城门口的方向,盼望着里头再送米菜过来。终于,他兄弟吴大驾着马车缓缓驶来,老远就示意她有粮食了,才让她松了口气。
可真是不容易啊,这大几千的人要吃饭,要看病,一大车的粮食不趁半天造的。
维持秩序的杨大柱子开始吆喝:“拿了药,喝过粥的排好队,能走的走路,不能走的等会上车,都转到南城外安顿。”
排队等粥的伤兵中有几人相互看了一眼,语气不忿道:“为什么不能安排我们进城去住,非要住在劳什子城外?是不把我们当人看吗?”
杨大柱子多看了他两眼,温和的道:“你叫什么?你家在哪?”
那人哼了一声:“你问这些做甚?”
杨大柱子道:“如果你家就在城里住,那当然是没问题的。不然你进了城要住在哪里?殷大将军府?还是皇宫?你虽是个伤兵,到底也还是兵,不知道无召不得进城的规矩,否则罪同谋逆吗?”
那人脸色一白,往后缩了缩。
刘大海瞪了那人一眼:“郭顺,你别出妖。大家伙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你进城干什么去?”
郭顺仍是不服气:“在战场上,就数咱们出力最多,牺牲最多,到最后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功劳却都是别人的了。你就等着看吧,至多一人五贯钱,撵回老家了事。他们全须全尾的回了老家还能种地做活,咱们这样的,怕只能等死了。”
他的话让前前后后面色黯然,对未来又迷茫起来,这刚燃起希望,又陷入绝望,有不少人情绪崩溃,嚎啕大哭。
刘大江走过来,一阵大骂:“嚎什么丧?谁说不管你们了?太子殿下亲口说了,会妥善安置大家伙,必不让你们没有活路。郭顺,老子看你伤的也不重,养一养就好了,这么着,老子给你二十贯,你回老家种地去吧。有这二十贯,总能买上三亩地,够你养老了,你愿不愿意?”
一个阵亡的兵士也才十贯钱抚恤金,二十贯可算一笔不小的金额,郭顺一下子就心动起来:“你说真的?”
刘大江发狠道:“我说话算话。不愿意去南城外安置的,轻伤二十贯,重伤的先治疗,残废的三十贯,领了钱都可以走。走前画押,以后不可再拿受伤说事,败坏朝廷不管你们死活。”
郭顺左右望了望,见身边几人跃跃欲试,他便把头一点:“好,我走。”
“我走。”
“我也走。”
一听抚恤金有这么多,好多人都心动了,纷纷举手。刘大江头顶冒汗不止,不知这么处理,是否坏了太子殿下安排。
十一拍了拍他的肩。这件事他们早先是有商量过的,大几千的人,总有各种各样的想法,愿走愿留全凭自愿,勉强不得。当下便有人过来登记花名册,禀报了太子之后予以处理。之所以禀报太子而非兵部,是因为多年以来关于伤残士兵这块,向来是太子直接管理。给予多少抚恤金,兵部都有定额,差得都由太子自掏腰包补齐。
这么统计了一番,竟有半数人愿意拿钱回乡的,粗略一算,光是这部分银钱,都差不多要七八万贯之多,刘大江直接脸绿了。
伤兵这边的吵嚷也引起了大部队的注意,得知伤残的抚恤金这般多,都露出艳羡之色,要知道,他们中的很多人过了今晚,都会两手空空的回乡。至于赏赐,除了今晚的一顿肉菜,别的也落不到他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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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内,已有官员大体算出朝廷需要拿出的抚恤金总额,死去的一人十贯,都要几十万贯,伤的残的还不算。郁离知道,他又要与户部官员打一场大官司了。
“外面怎么样?”
他问往来打探的人。
“还算稳定,有几个想挑事的,都被压下了。”
就是费钱。
“多看着点,别出了乱子。”
前一世,就是这样的场面,朝廷缺钱,没办法照顾到伤残士兵的情绪,引发了一场动乱,让百姓们以为朝廷苛待为国出力的勇士,产生了极坏的影响。这辈子早做准备,给予了妥善安排,料不至于像上一世那般不可收拾。
宫里太监来催了,圣启帝让他早早进宫主持凯旋宴。郁离换了华美的朝服,戴上新打的紫金冠,往年那个穷酸的太子,在这样的场合,也不得不注意形象了。
宫门口他便遇见了龙七。龙七做为新准驸马,这样的宴会也被邀请参加。只见这个小子不止服饰珍贵,气度也是万里挑一,不知内情的,决计想不到他其实是女儿身。这让郁离狐疑不已,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族,能教养出这样睥睨天下的上位者气势。
他打了一声招呼,要和龙七一起进去。龙七也不知听没听到,目不斜视就过去了。
殷循看到这一幕,颇有些惊奇,问了身边人,才知道这个小子,是被逼做了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