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间屋子还透着灯光,郁离猜想,那可能是殷宁住的屋子。悄无声息地走近,在心里组织的语言,等会要如何开口向她解释这些尴尬的问题。
终于靠近了,听到殷宁的声音低低的传来,
“查的怎么样了?有眉目了吗?”
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回答:“禀小姐,这几日我们暗中调查,君国舅的别院里是住着一位姓华的夫人,但她深居简出,偶尔的出入一趟妙音坊。”
郁离的脚步停住,这个声音他听出来了,是承郡王妃派去接燕宁的护卫之一。
这个护卫用一种敬佩的语气回道:“小姐是怎么猜出来这位华夫人是君国舅的心上人?”
都住到君国舅的别院里去了,不是心上人又是什么?
殷宁语气一哂,
“上一次的斗琴大赛,他们两个人眉来眼去。女的好勇斗狠,使一些阴损的招数也要赢得比赛,这个君国舅对她十分的维护,不是心上人是什么?男人只有维护自己心上人的时候才会不要脸面,没有底线。”
另一个声音接着道:“这位华夫人从来不与人交往,至今也没有证据表明她在那一日去过安丰大街。”
“没有找到证据,不代表她就真的没有去。还有,上次既然有人看到她走进了那个院子,就密切注意那个院子里住着的人。不要别人一说没有看到就相信了。如果有人向你们打听是否看到了我,你们会如何回答?”
两人齐声道:“没有看到。”
“这就是了,一样的道理。”
郁离没有再走向前,悄悄的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住处,躺在床上思虑了良久,最后一声苦笑,“原来你从未相信过我。”
他派了玄影保护她,又派铜三、铜四铜五铜六几个人保护她,她有什么事,却情愿用承郡王妃的人,也不用他给她的人,这是有多防范他?
又是伤心又是心凉,第二天一早,怏怏的起来,梁诺拿着一张纸兴冲冲的来找他:“太子哥哥,看我画的画。”
郁离哪有心思理她,将她的手推向了一旁。梁诺表情有点难过,直到看到殷宁走过来,又乐淘淘的向她奔过去:“姐姐,你看我画的画。”
殷宁接过来扫视了一眼,突然眉心一跳,心里警铃大作。梁诺的画很简单,画功也不好,但是上面明晃晃的画着意一逃一追两个人。有个人用手拿着一件东西,瞄准了前面的那个,赫然就是昨晚他们遇袭,自己拿枪打死那人的场景。
她急忙把纸折叠起来,堆起一脸的笑容:“阿诺妹妹,你画的真好看,不过也有可能是你记错了。”
在无声无息之间,他对梁诺使了催眠术,让她的记忆模糊,忘记昨天看到的场景。真是疏忽啊,当时梁诺就在她身后的马车里趴着,自己拿枪射击的情景竟是被她一点不落的看在了眼里。
梁诺忽闪着大眼睛,她的眼神依然的澄澈:“我没有记错啊,姐姐,你拿的什么东西啊?”
该死,催眠术失败了。
殷宁急忙用手掩住她的嘴,左右四顾,见无人注意,这才将她拖的远远的,很严肃的说道:“阿诺妹妹,那是一种很厉害的法术,会把坏人打伤。但是这种法术是不能被人看到的,即使是看到了,也不能往外说,要不然就会得罪神明。得罪了神明是很严重的事,他会处罚你,让你的愿望不能实现。”
梁诺果然面露惊恐之色:“神明会怎么处罚我?”
殷宁威胁道:“他会让你嫁不成你的杜小哥哥。”
梁诺果然害怕,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我不说,我对谁都不说。”
接着又追加了一句:“就连太子哥哥和阿墨哥哥我也不说。”
早饭过后,郁离便要领着两个侍卫和梁诺离开。殷宁敏锐的发现太子似乎沉默了许多,看自己的眼神也十分的冷淡,浑不复昨日的热情。
送走了太子和一瘸一拐的郑平,承郡王妃温和的对殷宁说道:“这几日不如你就在园子里,不要出去了。”
殷宁道:“今日还是要去的,但我不在那里停留,往来还走那条道,让那些暗地里动歪脑筋的人摸不清头尾。”
她心里其实有很多的疑问,也有些挫败。昨天在梁诺的眼睛里看到了她的意识世界,还以为自己点亮了什么了不起的技能,结果对别人都有效果的催眠术到了梁诺这里,反而失效了。这一早上,她已经对碧湖园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使用这种心理探知术,结果都失败,只能看到一些杂乱的影像,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并且一旦她凝聚精神,想要强行探知的时候,必然会引起对方的警觉,立刻就想远离她。害的她只好又对对方使用催眠术,也幸好催眠术对这些人都是或多或少有效果的。
她有一种感觉,这种精神探知术只对那些心思澄澈的人有效果,然而心思澄澈的人无欲无求,反而不容易催眠。
照例去到小佛堂密室去看郁坤,梁安已经在里面等着她。殷宁见今日的天气比较好,征求了承郡王妃的意见,与梁安一起,让文竹文惠帮忙把郁坤抬上了一个轮椅,将他推了出去。
碧湖园之所以称作碧湖园,是因为园中有一个巨大的湖。此时已是七月,满池碧绿的荷叶随风摇曳,还有一些晚开的荷花映照其中,微风一吹,荷香扑鼻,让人心旷神怡。
郁坤的轮椅被安放在画舫之上。这段时间以来,郁坤姐已经不止一次的被抬出了密室,接受阳光的照射。脸色也不像从前那样苍白的难看,反而有了一丝健康的红润。他倚靠在高高的椅背上,就像是睡着了那样。
承郡王妃痴痴的用手摸着他的脸颊,数月之前,她可是从未想过她的坤儿还有走出那间密室的一天。虽然不是他自己走出来的,是被抬出来的。
殷宁安放好落雨琴,开始弹唱前世很火的游山恋。这首歌用戏腔唱出来很有味道,殷宁的声音偏于清脆柔美,却也有别样的特色。
我欲提酒游寒山,霜华满天。
一吸寒气冷风翻,酒洒河山。
……
一直唱到“我欲迎风再留住几步,怎舍寒风吹动我痛处。我说寒山别哭,我带你出。我敬滴酒带你出。”
这时,一直用一条湿帕子为儿子擦脸的承郡王妃,忽然感觉郁坤动了。他这一次并不是在无知无觉中睁开了眼那么简单,而是抬起了一直微垂的头颅,像一个沉睡良久,还未清醒的醉汉那样,费力地抬着头,双眼无神的望着船上的几人。
承郡王妃惊叫了一声:“坤儿!”
梁安急忙上前激动的大喊:“世子醒了,世子醒了。”
殷宁连忙放下琴弦,几步走过去,郁坤的动作她也看到了,这一次,郁坤是真的醒来。他自己抬起了头,并且眼珠子还转了转,似乎是自己眼前出现的几个人,让他很费解的样子。
殷宁走近他身前,盯住了他的眼眸,稍稍犹豫了一下,机不可失,便凝聚精神望了进去。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一股巨大的吸力攥住了殷宁的意识,把她拽进了一个黑沉沉的无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