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的大厅里,气场十分的沉闷,坐着十多个慕家分家出去的各房长辈和当家人。看来这一场艰苦的谈判还没有结束。
殷宁到来的时候,看到二表兄慕辰和三表兄慕烨坐在大厅外的角落里,他俩接近成年,又是新举子,自有资格与会。殷宁是外姓旁人,只有在暗处偷听的份。
经过了漫长的难堪沉默之后,终于又有人发话了,
“怀瑾,你要如何,说句话?”
慕大老爷讽刺的勾了勾唇角:“二叔,你让侄儿说些什么?许多年前,咱们已经分家,等于是你们将我们正嫡长房给排除在外了。现在又来和我说什么一家人不一家人的话,让侄子我十分的不适应呢!”
殷宁看向刚才说话的那个老者,下颌飘着几缕胡须,一双鼠眼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原来这人就是她外祖父的亲弟弟,见了面,殷宁还要称他为一声外叔祖父。
二老太爷面色沉沉的,
“怀瑾,话不可以这么说。十年前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二叔我提出分家也是为了保住咱们慕家的绝大多数财产和力量,不至于被你这一房败个精光。你们这一房正嫡长的位置,谁也没有抢夺,不是吗?”
慕大老爷哼了一声:“我们这一房正嫡长的身份也不是说谁想抢就能抢去的。但我慕怀瑾这些年来空担着一个慕家宗子的身份,举凡族里的大事小情,各位族老和叔伯们,又有谁将我放在眼里,请我过去主持了?倒是每到族里祭祀的时候来要钱,要的是一点也不晚!”
他这话一说出去,有几名老者便神色不自然起来。殷宁猜想,这几位应当就是慕家族里的族老们。
二老太爷咳了一声,
“且不管如何,咱们都是姓慕的,都在一个族谱里,这总不是假的。今日咱们自家的子弟前往你那庄子上卖果子,为什么别家的都能收,反而是咱们自家的,你非但不收,还让家人给打走了?”
提起此事,慕大老爷脸色更是难看:“二叔,说这话有没有摸着良心?嘴里说着自家人,干的却是坑害自家人的事。试问有哪个自家人会把好果子都卖给别家!反而把坏果子烂果子都卖给自家人的?我这一房好不容易有个小营生,做着能够维持一家生计,你们这些自家人不但不帮衬,反而还来捣乱,又是什么用意?”
二老太爷面色难看的说道“:也不能怪着他们,那是因为别家收购的价格比你家的高。”
“即使如此,卖给了别家,我们也没什么意见,那将坏的烂的强行卖给我家,又是为何?”
二老太爷面色一沉,“都是自家人,那树上生的,就算是稍微有点不好看了,又能怎样?洗干净了,做出来一样是好的。”
慕大老爷不怒反笑,“那二叔自己何不吃了它算了。我家做这营生,靠的就是声誉,收果子都是收的最好的,便是天王老子来了,那烂果子白给也是不要。”
二老太爷面色难看,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这时,一位族老插话道:
“这个话题就揭过去吧,做买卖也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怀瑾,我们这些人今日前来说的那件事,你可考虑的怎么样了?”
“族老说的事我已经考虑好了,恕我不能答应。”
族老脸色一黑,说道:“怀瑾,咱们慕氏一族已经分散了十年之久,难道你就不想着重新凝聚在一起!再次壮大家族?”
“族叔,不用把这个拆散家族的罪名扣在怀瑾的头上。可别忘了,十年前是谁领头要分家分产别居的。任我如何的苦苦哀求,叔伯们还是将我们兄弟抛弃了。不只是拿走了家族里八成的财产,更将我们兄弟俩当成了累赘一样,从此不管不问也不来往。现在我想不出叔叔伯伯和各位堂兄弟们还愿意重新聚拢在一起的理由!不如叔伯和堂兄弟们给怀瑾解惑吧!”
慕家旁支的族老和一众堂兄弟们面面相觑,都有些赧然的神情。还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十年前觉得慕家要倒了,赶紧的分家产散伙。而今慕家这正嫡长房已然再次崛起,眼看着圣眷正隆,家业兴旺。而分家出去的这些房头,这些年来则日渐走了下坡路,过的一日不如一日了。
但这种情形下主动的贴上来,脸皮稍微有点薄的,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一位族老长声叹了口气,
“怀瑾啊,当年分家的原因,想必你自己也心知肚明,确实是咱们这些房头对不住你们嫡长房。但那时候大家心里惶惶不安,你也体谅一下各房为难的心情。无论如何,咱们都是一家人,现在大家伙想要重新聚在一起,还望你不计前嫌,重新接纳了大伙。”
慕大老爷心中愤满不已。
什么叫做重新接纳了大伙?说的好似十年前,是他将大家给赶出了慕家一样,这些人怕是说反了吧?明明是他们将自己兄弟二人给弃之不顾。
他心里憋着一团火,冷冷的不吭声。
族老们相视看了一眼,对几个年轻的小辈使了一个眼色。只见就有几个比慕大老爷年纪小,甚至还有几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一同站了起来,走到慕大老爷前面,一起跪了下去,
“怀瑾哥,接纳我们吧!”
慕怀瑾心一揪,眼看着这些比他年幼的堂兄弟们,当年一同闹事分家也并没有他们的参与,只是跟着家中的父辈行事罢了。
这一跪,即是代替他们的父辈向正嫡长房做出了道歉以及恳求之意。
当下鼻头一酸,一股委屈之感笼上了心头。
这些叔伯兄弟们是在逼迫他呀!
可是这种逼迫却又偏偏的让他无法拒绝。终究他也是个心软的人,尤其是面对自己的血亲族人们。
慕大老爷沉默不语的时候,杨氏慢慢的走了进去。
“各位叔伯兄弟,商量这样的大事,怎能不通知我来?”
二老太爷喝了一声:
“杨氏,这是男人的事情,你一个妇道人家不便参与。”
慕大老爷将脸一沉,“二叔,你这话便不对了,旁的妇人也许不便参与,但我妻子杨氏乃是慕家的宗妇,族里的大事小情她都有权利参与,并且发表意见。”
在一个大家族里,宗妇的权利确实很大,她是整个家族妇人的表率,她的态度也代表着所有主妇们的态度。
族老们都不作声,默认了慕大老爷的言辞。这也是他们向穆怀瑾示好的一种方式。
杨氏一手扶着腰,款款的坐在了慕大老爷旁边的主位之上。
“叔伯和兄弟们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十年前,大伙说好和好散,便散了。今日大伙又说想要聚合,那便也应该有个想要聚合的态度。我听叔伯们说一句,这重新聚合在一起,又要怎么一个过法?是大家伙还和从前一样,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所有的族产都是公中的,由我这个宗妇掌握,按月分发月例银子。还是如同现在这般,日常各过各的,逢到有事情的时候坐在一起商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