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寻来的崇喜殿大宫女见她二人被请去东宫，转身回话去了。
“说是凤南府公文里夹了慕大人的家书。”
郭太妃听了回禀，面无表情，“太子可在？”
他的贴身嬷嬷马上回道：“听说好几日不在宫里了，好似是北漠那边来了使臣。”
郭太妃眼皮垂了垂，“哀家乏了，你们散了吧。”
承郡王妃，两位皇妃，两位美人施礼告退。
他的侄媳妇郭夫人立时向她靠近了些，“太妃，那月儿……”
郭太妃白她一眼，：“让她好好练练舞技。”
郭夫人大喜过望：“是。”
孙奉仪引了二人入东宫，片刻之后，孙奉仪便让梁奉仪陪着杨氏喝茶，自己对殷宁说：“三小姐，请随我来。”
杨氏看他们去的方向，是东宫承旭殿，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殷宁随着孙奉仪走了很长的路，来到了上次宴饮的湖边，此时的湖边，春花已落，岸上是浓绿的垂柳，湖中是半池新莲，有荷尖悄悄的冒出了三五朵。
外边耸立着两架水车，正有太监用脚踩着，水车转动将湖中的水抽出来，流入一条沟渠中，哗啦啦的灌进一块水田里。
东宫竟在主院里开辟了一块水田。
一个清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宫里的土质不好，这块水平只能用于试验。”
看起来也是费了很大的劲，开出来的田零零星星，不过一亩来地。
“好在本宫只想试试那稻秧移栽是否能成活，以及在这北地稻米最晚能撑到什么时候。”
殷宁道：“本地并不是全都适合种稻米的。天气冷，成熟期长，很难一年种出两季。”
“本宫知道。”
郁离穿着侍卫的衣服，无声无息的站在了她的右侧。
“只要凤南府那边能成功，也是很大的成就。西卫粮食不足，每年国库的收入大半都要向南召买粮，余下的都成了军费。西卫皇室已经数十年没有大规模修建过宫殿，甚至历代先帝爷的陵墓也有不同程度的破损。就是这样的清减，每年也有不少的百姓饿死。穿衣吃饭，真是件千百年来都难以解决的民生难题。”
殷宁所生的时代，除了一些很懒很穷的非洲小国，基本都脱离了挨饿。但那也不过是近几十年的事，纵观世界历史，饥饿似乎从未远离过人类。唯一历史记载中，有一年没饿死人的年份发生在康熙年间，老百姓靠着大量的红薯，土豆，野菜掺杂着，也仅仅是没有饿死而已。
她试探的问了一声：“太子，这天下有多大，你知道吗？”
“大卫，包括东西两卫。西卫的南边有南诏，北边有北漠听说更往南，还有南越国。”
“至于西方，是数不清的山川。据北漠的一位智者所言，还有数万里的沙海。”
相较于一般的普通人，身为太子的郁离已经知道的不少。很多人只知道自己所在的国家，更多的人只知道自己的家乡，而身处后院的女人们，有的一辈子没出过家门。
殷宁倒不想马上给他科普海的那一边有什么，沙对边又有什么，因为这个世界这片大陆并非自己熟知的地貌。
“阿宁想着，上天既造了人，总不会是要让人饿死的。每个国家，每个地方因为地质气候的不同，总会有相应的作物出产，就连北漠那边，从前没有种过一粒米，不也吃的黑黑壮壮的。”
郁离大声的笑了出来，“吃的黑黑壮壮，仿佛你见过似的。北漠人以牛羊肉为主食，但吃的胖的也只是少数。大多数低层牧民和奴隶活的也很悲惨，比西卫的百姓还要惨，哪一年受了风雪的灾害不够吃了，就互相抢劫，时不时的还要向我大卫伸手。”
这话说的，似乎有些远了，殷宁并不打算在国防军事上乱伸手指头，她又转回了话题，“凤南府那边可传回消息了？”
在她想来，但凡郁离是个有能力的，应该有办法第一时间得知那边的状况。
“朝廷有专门的渠道，比普通的公文快几倍。你的二舅舅和大表哥一到了凤南府，立即下手制造水车，朝廷没有专项拨款过去，但他们也克服了。现在整个凤南府已经有百十架车运行。上天垂怜，天源河里的水从未断过，目前态势良好，每天还有十余架水车制造出来。”
从传来消息至今，也有些时日了，这水车的数量看起来会更多。
郁离的眼中泛着暖光，“这水车也是你的天书中习来的秘术？”
殷宁的心颤了一颤，“太子，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什么天书不天书的，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阿宁从不相信。阿宁的师父倒是跟我说过一本叫做天工格物的书，技术与大表哥多年的研究相重合。我和他相互交流了几次，互通有无，这才窥破了其中的关窍。”
太子点头，“本宫理解，你是个女孩子，很多事是不能出头的，这样也很好。”
殷宁简直无语，这个狗太子为什么什么事都要往自己的头上套？而且还套的那么准！”
这个话题暂时中断，出现了短暂的失声。幸而郁离又找到了新的话题：“我母后的祭礼，你打算要捧谁的臭脚？”
殷宁慢慢的道：“我要捧谁？仅仅因为我要在刀光剑影里保护自己。但其实无论我捧谁，应该不会对太子造成困扰。”
太子笑了笑忽然说道：“太妃虽然是有些小心思，但她不是一个恶毒的人。”
殷宁不语，不是一个恶毒的人，但就是他那维护娘家的小心思，就让她把自己当做假想敌，为了娘家的利益，也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给摁死。
他其实很想知道太妃是从哪里嗅到了一丝异样竟然会觉得太子与自己会有什么瓜葛？
太子又道：“你保护好自己，我不好过多出现在你身旁，否则你更危险。”
殷宁深以为然，她决定适当的帮帮这个穷太子。
“我也不贪心，挣得钱够用就好。所以你那皇庄里酒坊三成技术股我不要了。”
太子这回真的是笑了，由内而外的笑容，灿烂的像一颗突然爆开的烟火，殷宁从中看出了极致的魅惑，叫人心神颤抖的厉害。
“原本也没打算给你的，但你自己说不要，本宫还是很开心。须知，本宫也不是那么想当老赖的。”
烟火的魅惑来的快，消失的也快。
殷宁的心头冒出了又当又立这几个字。
她刚要说服自己不去计较，太子又提出了要求，
“三小姐，你说的天工格物很厉害吗？能转换成银子吗？”
殷宁纲要拒绝，太子的神情认真且柔软：“朝廷真的很缺银子，而陛下也不想过度搜刮百姓。”
殷宁磨了一会牙，说道：“有钱人的韭菜也不是那么好割的，他们总是能将损失转嫁到百姓身上。”
而普通百姓的韭菜……话说，普通百姓有韭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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