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濡兮夕颜丽,花因水光添幽香,疑是若人兮含情睇,夕颜华兮芳馥馥,薄暮昏暗总朦胧,如何窥得真面目。”――出自《源氏物语》第四贴《夕颜》
众人总能看到她插着那根玉簪,除了特殊情况下不会看到。他们总问,您几乎天天插着它,这玉簪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吗?她答,没有。她们又问,是什么特别的人送的吗?她则答,可以这么理解。
这玉簪是儿时好友季甘叶送的。
她记得,偶日小甘叶偷偷蒙住自己的眼睛,忽地双手一张,光线渗入,再看清时,对方肉肉的小手中就多了支簪子。
它由一块通透的白色和田玉打磨而成,修长笔直,滑润通透而无瑕疵。一头尖而不易伤人,一头如几根枝条完美缠绕在一起、组成镂空的立体海螺形。上面还镶有颗水滴形青玉,简约优雅。
这样的艺术品很考验耐心与技巧,错了一步即前功尽弃。此玉簪配古典美人,颇有韵味。
小照笙盯着它认真看了一会儿,下意识道了句:“这玉簪打磨起来很不容易。”小甘叶有点儿生气:“你还知道?”
小照笙感到奇怪,不知道自己怎么惹着对方了。见自己一上前,她就退后,不禁恍然大悟,悄声问:“这怕不是你偷来的?”
小甘叶生气了,一把塞给她,头也不回地跑了,边跑边喊:“你才偷的哩!我告诉你,要是给我扔了或弄坏了,跟你断交!”
扔了或弄坏了,就断了这段珍贵的友情,再也不来往,不相见。
那时候,因为她和甘叶是最要好也是唯一要好的朋友,所以一直小心保护着。
可到了最后,即使她遵守了诺言,没有弄坏,好友也离她去了。
几年后:
“照笙,我想,我们还是再也别见面了,这样对我俩都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断了吧。”
“等等,至少告诉我原因啊!”
“我不想!你滚开!还有,别打听我的去处!”
“可是这簪子呢?”
“啪嗒!”
那天正巧旭日东升,甘叶忽然提着行李箱外出。正插玉簪的她偶然看见,立即夺门而出,追上询问。她想不辞而别,还冷言相劝与自己断交。
她道,断了吧,这样对我俩都好,她追问理由,最后还拔下玉簪,想以此要挟。
她则二话不说,夺过玉簪,狠狠地给摔碎了。这一摔,不仅摔碎了玉簪,还结束了两人的友情。朝阳的光辉下,两人大吵一架,从此分道扬镳,在她心中蒙上一层厚厚的阴霾。
她们一个消失了许久,一个却还在老地方等待。
时隔多年,白驹过隙,同一地方,同一时间,同样的两个姑娘――因缘再次相遇。
临了傍晚,两个姑娘坐在离小院外不远处的田埂上,聊天。
甘叶从身边摘了根狗尾巴草,随意把玩着:“那个时候……”
照笙回头:“什么?”
甘叶没看她:“那个时候,玉簪明明碎了,为何如今还完好无损地插在你头上呢?”
她支支吾吾:“我,呃……复……复原了。”
对方还是没看她:“能把一支摔得稀碎的玉簪复原,这样的手艺工夫真是不得了。”
她垂眸,扯下一把草,一边一根根地内心默数着,一边问对方:“怎么,想再摔一次?”
对方这次撇了她一眼:“不摔了,对你我都没好处。”
她停下动作,没听明白:“你到底想不想摔碎了?”
对方又摘了根狗尾巴草,声音懒散地反问:“以你的聪明伶俐,这还听不懂?”
她神色波澜不惊:“我懂了,这玉簪不是你偷来的就是抢来的。”
对方愣了愣,忽地黑着脸回眸:“你怎么又扯起来这陈年破事了!?”
她默默数着一根根草,浅浅一笑:“我就是想知道它的来历罢了。”
对方从身旁扯了一大把,置于裙上拣着烂草,没消气:“我干嘛要告诉你。”
她还在数草:“那就是说,你证明了它不是你偷来的就是抢来的啰?”
对方在容忍:“我好歹也是个贵族小姐……”
她边数草边戏言:“嗯,娇生惯养,果然是从一铺子那儿抢来的。”
对方忍不住冲她大喊:“柳照笙!你够了,是我亲自做的总行了吧?!还要怎么样?”
她假装惊诧:“早说嘛……哎等等,大小姐亲自为我做玉簪?”
对方看傻子似的望着她:“怎么着,我请专人指导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