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逡不喜欢夏天,因为夏天会打雷。
很响很吓人的雷。
孩子们上学去了,他们最近学业比较紧张,可这俩孩子一点都不慌。
他们成绩好,大家都知道,楼逡不怎么管这俩小孩,他们自律,从来都不会玩过了头。
柳时今天也要来给他上课,她带来了三样东西。
一样是束花,一束茉莉花。
一样是一个男人,牵着她手的男人。
还有一样是两封喜帖,上面写的是点字,还有黑色的毛笔字。
亲爱的楼逡小朋友:
希望你可以于今年6月13日到望夜酒店来参加柳时女士与潘秋言先生的婚礼。
祝你有梦。
邀请人:柳时
“小时姐姐,你要结婚了?”
“对!今天他跟我一起来了。”
“记得叫上璩颜辞他们。”
楼逡沉默了,突然张口说道:
“柳时很好,所以你要对柳时好。”
“她的确很好,我也会全心全意地对他。”
潘秋言的声音给人一种很阳光的感觉。
语气却特别坚定。
柳时走后,楼逡的手指一直摩挲着那四个字:
祝你有梦。
很久了,这六年来他从未有过目标。
何谈梦想。
他一直在提醒自己,要尽快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梦想。
不能再毫无理念地活。
他认为,人活着就是为了寻找自己的优点,再无限地将它的范围扩大。
可他就是个废人,毫无优点。
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只因拖着一双残疾的腿,长着一对映不处生机的眼睛。
他甚至不敢放开喉咙歌唱。
他好像很讨厌自己。
6月13正好是星期六,楼逡把喜帖给了管家,让他们一起去。
“哥哥,小时姐姐要结婚了?”
“嗯。”
“那他老公是谁?”
“潘秋言。”
“啊,这不是潘絮的哥哥吗?对吧璩颜辞?”
璩颜辞点了点头,听见楼逡问:
“潘絮是谁?”
璩思年很乐意为楼逡解答疑问:
“咱班的一个女生,之前还给璩颜辞递过情书呢。”
璩颜辞一听,嘴里的饭差点没给喷出来,心想着潘絮啥时候给他递过情书呢。满脸疑惑转头只见璩思年笑得正乐,直接反驳:
“潘絮啥时候又给我递情书了?你小子最近造谣造的越来越多了啊。”
璩思年翻了个白眼:
“你管我,我说递了就是递了,赵鸶琳还给你递过情书呢。”
“关你屁事。”
楼逡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埋头吃饭,任由俩小孩吵来吵去。
今天的璩颜辞仍然是挨着楼逡睡的。
夏天老是这样,到了晚上也依旧蝉鸣不止。
可今晚没有。
楼逡睡得正熟的时候,突然打来一阵巨雷,楼逡眉头皱了皱,向中间考了靠——离璩颜辞更近了。
后面又接着打了几道雷,声音响亮,不久便下起了大雨。
楼逡没被雷吓醒,而是被璩颜辞给叫醒的。
醒的时候他只是觉得很热,眼睛是湿的,一抹,不知是泪还是汗。
“怎么了?”
“哥哥,你哭了。”
一阵沉默。
“我没事,睡觉吧。”
可剩下的那半夜,楼逡怎么也睡不着。
他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梦中的内容:
“回家的人呐泪盈盈,
伫在门前唤爹娘,
爹娘啊一听出门来,
手扶孩儿屋里行……”
一个女人在给怀里的孩子唱童谣,拿手梳着孩子的头发,孩子仰头问那个女人:
“妈妈,为什么我没有爸爸?”
“妈妈,为什么我是个残疾。”
“妈妈,我也想像正常人那样。”
“妈妈,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妈妈,我好害怕……”
一句句的问题回荡在脑海,一段段回忆错乱地呈现……
“妈妈,那个人把我关在了哪里?”
“妈妈,我好饿,我好害怕……”
……
他梦中的人没有模样,他只听得到那个看起来仅有四五岁的小孩的句句话。
那首童谣是他母亲经常给他唱的。
那句句话是他说的。
他很害怕。所以他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望夜是这个城市里最好的酒店,不同于其他的五星级酒店,望夜的菜更好吃,花样更多。
比如弄成龙样的龙须酥,再比如拼成“囍”字的虾,都是他们的特色。
楼逡听着台上柳时和潘秋言的讲话,只是觉得庆幸,庆幸柳时终于有了属于她的一场婚礼。
“我真的特别想穿着婚纱跟我的爱人说我爱他。”
这一愿望是在6月13日实现的,那些人都向她们表示祝福。
婚礼已成。
第二天璩颜辞是在花园里找到楼逡的。
树上的知了可真叫人心烦。
“哥哥,你在干什么?”
“听知了叫。”
“你不会觉得心烦吗?”
“我倒是认为这样更有生机。”
“那我抓只知了给你吧。”
说完璩颜辞就转身盯着桃树上的知了。
趁其不备,抓住。
刚递给楼逡就被拒绝了。
“你把它放了吧。”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吗?”
“喜欢也不应该将它囚禁起来。”
“喜欢不就应该将他囚禁起来吗?”
“那很变态。”
隔天楼逡的书桌上,多了个小罐子,里面装着一只蝴蝶和一只死了的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