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乙羡,你在下面站着做什么?”有人声从高处说。
我抬头看,临街的茶楼窗户里探出一张小白脸,神色不耐烦地瞥我。
……他果然认得我,也果然没信我的鬼话。
“你也来参加选美?”师傅的年轻仇敌这样讽刺我道。
另一张熟悉的脸从他背后冒出来,这回是我认识的,那位好心人——时时温。
他看见我,同样十分惊奇:“啊,你是那个……乙羡!”
他们也看见了大师兄,寒暄几句,时时温看我们一副落汤鸡样,便好心邀请我们上去坐坐。
我扯了扯师兄的袖子,想让他拒绝,他看我一眼,却误解了我的意思:“多谢道友。”
一进温暖的茶室,师兄便施了两个术法,我的衣服得以重新干燥下来,不过浸过了水始终影响料子,有一片裙摆已经变皱了。
“……亭湖事后,天机阁的几位长老发现结界内还存在几处不太明显的裂痕,恐怕有蹊跷,孔师兄和我受掌门师叔嘱咐前来查探。不知信道友来天涯海做什么?”时时温眼神发光地看着大师兄,另一个抱着剑坐在另一边,面上没什么表情。
师兄温声道:“家师亦发现了天涯海上的两道结界裂痕,据她所知,不是魔族所为,而是自然形成。里面一片混浊,不可查看,只能隐隐感到有向上的风流。”
时时温皱眉:“原来不是魔族做的吗?”
师兄摇头,取出一张海舆图,用手指在两个方向画了圈,“两道裂痕在迅速扩张,已经有了合并之兆。这个消息,家师应当已经告知了谢掌门。”
“这下可麻烦了。”时时温叹气,“信道友,你过来看,这是天机阁长老们测算的结果
。恐怕要不了几天天涯海就要一分为二,海水倒灌上涌了……”
师兄便凑过去与他窃窃私语。
他们两个在关心天下大事,我捧着茶盏想打瞌睡。
另一个孔师兄瞟我一眼,神色不太好:“你还没说,你来这里做什么的?”
“我来这里见义勇为啊,天涯海海怪泛滥,我当然要出一臂之力。”
他流露出的表情霎时让我不想再用“孔师兄”称呼他。
姓孔的啧了一声,尔后压低音量:“你不知道天涯海最近有多乱吗?你师兄怎么会带你来这里?你师傅呢?她也肯?!”
“每年这个时候天涯海不都这样吗?人来得多了,自然就乱了。”
“你根本不知道!你知道魔族做了什么吗?他们在这里秘密开坛祭法,他们要把天捅破!”
他秘声说,唇角的小痣红得晃眼,“趁还有时间,你快离开这里!”
我不太理解他的话,那几个魔尊逢年过节就来落霞山点头哈腰地伺候师傅,还被师傅像狗一样训,他们能做什么事?
但凡搞出点事,脑袋早就被师傅拧下来了。
如今正魔两道的平衡完全由师傅在端,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迟迟不飞升,但作为修界唯一的半步登仙,要真发起火来,刚刚飞升的陆昙对上她可能都够呛。
师傅一直觉得道门叽叽歪歪反复横跳很烦人,所以落霞山比起中立,还是稍微与魔道更合一点。
师傅虽然竖敌众多,但也都是些有脑子的敌人。
在鄢来就算了,天涯海是魔族的势力,几个魔尊又都记得我,有谁敢在这里打我?
而且师傅肯定这两天就到了,如果有人敢打我的主意,先不说能不能过大师兄这关,她肯定首先要拧几个人头开开戒——自从她上次一脸假慈悲地说要弃恶从善已经过了短短一个月了。
“我走什么?天涯海再乱也乱不到我头上呀。”
“你根本就不懂!”
“我是不懂,但是你又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我懂什么?”我有点不高兴,看他越发不顺眼。
把我当傻子忽悠是吧?哪个傻子能信这种话术?
“总之,你快走吧,这里留不得……”这个人眼神飘了一下,瞬间变脸,原本看起来就生人勿近的高傲小白脸重新挂上挑剔的神色,“就你,在海边没被海怪当小鱼戏耍吧?你连把剑都没有,我才不信你吹牛。”
我嚷嚷:“你不信就不信!”
熟悉的檀香围绕了我,一双手压上我的肩膀,师兄笑问我:“才一会儿功夫,怎么又吵起来了?”
“他看不起我,说我没有实力,我现在就杀两条鱼给他小露一手!”
师兄静默一瞬,屈起指关节在我额头转转。
羡羡,不许用我的扇子做这种事。
我知道,他肯定想这么说。
“叫两位道友见笑了,师妹贪玩,天涯海红尘滚滚,清理海怪确不是首要的了。”
大师兄的语气略微带点不好意思,那双平日总蕴满了清愁的桃花眼轻轻扫我一下。
“琼芳师兄,干嘛拆我台啦!”
姓孔的家伙双手横胸,“还戴了昨日黄花,确实很有自知之明。”
我捏起了拳头,从没有这么想让一个人死。
早知道不帮他打掩护了,悄悄咪咪的还以为要跟我说什么惊天大秘密呢,结果云里雾里说一堆,透出来的东西比师傅喝醉酒讲的梦话还少。
“羡羡,不要无礼。”师兄劝道。
于是我冷静地在姓孔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浅色的眼圈,出拳又快又准。
“哎哎,孔师兄,别冲动哇。”时时温几乎要抱住他的腰了,“孔姜、孔姜!别拔剑!”
他脾气这么差,时时温怎么还肯和他做朋友?
叫孔姜是吧?
我今天回去就扎小纸人诅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