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怎么见过我娘,这么多年,我从众说纷纭的流言中认识她。
据说她很疼爱我。
但飞升时却没带上我。
她其实不想生下我,我刚出生时差点被她掐死,但最后她又心软了。
师傅说,可能就是因为那时候把我的脑子捂坏了,导致人体一百八十窍门,我惟有脑筋不通。
不过我拜了个顶顶有名的师傅,至少表面上又是她最疼爱的弟子,从没有人敢在我面前露出异色。
除了陆昙。
也只有陆昙。
可能这就是我爱上他的理由。
我可能真的脑筋有问题,我真的好喜欢看他对我不假辞色的模样——
可是他抛弃了我。
世人说得对,我是个舔狗,是白痴。
我自怨自艾了一番,感到空间一顿,而后天光乍现,师傅把我从袖子里放了出来。
周围绿树萋萋,野草丛生,显然离目的地仍有一段距离。
“我有急事,这次不便带你去秘境,你自己去,不要玩太疯,及时回去。”
师傅捏碎一只纸鹤,淡淡道。
“是。”我低眉顺眼,内心暗喜。
“我已经致信琼芳,他明日就来督促你。”
“是是,羡羡知道。”
送走了师傅,我立刻放松下来,摘了片叶子盖在头上,躺倒在树下,打算先睡个午觉。
唉,师兄人这么好,应该不会舍得为难我,说不定还能说服他带我去人间玩一圈。
***
“喂喂,你们看,这里有具尸体。”有人声嚷嚷,他走近蹲下,一把揭开了我遮眼的绿叶。
然后便与我睁开的眼睛四目相对。
“……”
“……”
还没等我开口打破尴尬,一行年轻男女走过来,为首的那个少年看了我一眼,又惊讶又嫌弃地说:
“什么嘛,怎么是你?”
他面容清俊,脸白得有些不健康,看起来很眼熟,我确实不认识。
为了不得罪人,我把张开的嘴巴闭上了。
场面变得更加尴尬。
“师兄,你认识这位道友?”
“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难道是遭了暗算?”
于是场面变成了一堆光鲜亮丽的陌生人围着我参观。
我手指头都尴尬麻了,错过解释的最佳时机后又不好意思当场爬起来,笑呵呵地说一句“没有啦,我刚刚只是在睡午觉,睡得熟了一点而已,真的不是尸体,我人也好好的没事”。
被称作师兄的少年看到我僵硬的脸,挑起一边眉毛:
“怎么不说话?是终于不能说话了吗?那可真是一件幸事。”
这真是个冰冷的世界,连路上遇到的陌生人都能毫不客气地奚落我一顿。
最先发现我的青年噗嗤笑了,他递给我一只手,体贴地帮我找了台阶下:“你是摔了一跤吗,现在起来吧。”
“嗯!嗯!”
我泪眼汪汪地顺着他手的力气站起来,好心人,好心人啊!
这么善良的好人,我一定要认识认识。
这么想着,他又主动做自我介绍:“我是太琨派的弟子时时温,时时温新的时时温。”
来了瞌睡就送枕头,他简直是我的知音!
我刚想应他,面色苍白的少年也嗤笑一声。
“你这会儿说了也没用,人家贵人事忙,转头便扔到脑后。”他转向我,瞳膜边缘闪过一丝碧意,眼神讥讽,“我说得对吗,乙羡?或许你现在还记得我是谁?”
“……啊,乙羡,她就是乙羡。”
“那个良机半仙唯一的女弟子?”
窃窃的私语钻进我耳朵,传音入耳这种私密的术法对我不起效果,我敏感地听到陆昙的道号。
虽然大家表情都还算正常,但心里一定已经开始回想我跟陆昙星楚的恩怨情仇了啊。
救命,救命!
我讪讪地笑:“道友们是去亭湖秘境的吗?我们正好不顺路,就此别过吧。”
但一只手拦住了我的去路,少年怒气冲冲的脸在我眼前放大,他气得眼角泛红,嘴唇也殷红得过了一遍热茶水似的。
“乙羡,你又忘了我?”
我畏惧地瞟了一眼他手里的配剑,时时温扳住他的肩膀:“孔姜!”
少年看着我怒极反笑:“好!好!”
他拂袖而去,时时温歉意地跟我告了别,带着一堆好奇的师弟师妹跟了去。
等他们走远了,看不见人影了,我重新摘了一片叶子,躺回老地方,忧郁地想:
唉,这下名声又要变得更臭了。
而且根本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