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乱流【三】
自入园开始，谢晋尧就感受到一股隐晦的波动不断徘徊。
随着时间，压迫愈加强烈，让他如芒在刺。
“我先离开一会儿。”告别谢清美，谢晋尧来到无人的角落。
“怎么了，又要使用我了吗？”心中的声音深入脑海。
“没错。”谢晋尧不得不承认，这份力量对他而言是必要的。
“做得真好，看来你已经能适当调用一部分了。”安格莱恩没有回头，他能知道谢晋尧的到来。
不同于诺兰，安格莱恩的气息极为普通，但却有种凌驾于万物的自然。
他就像是，世界的本身。
等级相差太大了...谢晋尧不敢妄动。
安格莱恩的身形归于虚无，竟直接出现在谢晋尧身边。
“不可思议，你确实很特别，有着与魔物相似的力量，又具备理性。”
“这是诅咒。”停顿片刻，安格莱恩继续说道：“当咒纹遍布全身，你会被拉入无尽深渊。”
“至少，趁着还没有被完全侵蚀之前，好好看看自己吧。”
话音刚落，安格莱恩的身影消失不见。
“慢...”谢晋尧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想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我在害怕？
“不对，我居然在兴奋？！”
高塔平台的积水，映照出谢晋尧的面容，他可以从中看到布上左脸的黑纹。
宛如另一个人，那半面笑着，越是细观就越狰狞。
首次相遇，安格莱恩就知道，谢晋尧能战胜诺兰，纯粹是侥幸。
“那个魔物的确很强，但是诺兰啊，你不应该连他也对付不了。”
漫步在街上，周围的人行色匆匆。
安格莱恩驻足停顿，“果然，还是先去见那个人。”
从睡梦中醒来，陈灵杰才离开倒了杯热水，回来就看到个陌生人。
随着杯子的破碎，他手中握的是把装满实弹的枪。
房间陷入沉寂，片刻后被打破。
“我是安格莱恩，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打算。”
不过短暂对峙，陈灵杰的额头就布满了细小汗珠。
“说真的，我应该感谢你。”
在陈灵杰诧异的目光中，安格莱恩把手放在胸口，向他表明了敬意。
“把诺兰的尸身送入湖水，使他安息，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
陈灵杰之所以迟迟未动手，是对方并没有表露入侵的意图，“你的目的是什么。”
“在你们的城区，我等出征的三名战士，确定了死亡的仅是一位。”
陈灵杰了解过战报，当时收获的，只有欧比斯而已。
根据贯穿的大小，他给出的判断是与诺兰的致命伤极度吻合，便认作是谢晋尧力量解放导致的结果。
至于细节，还没来得及考虑太多。
战后，谢晋尧背负着沉重的心理压力，低迷许久都未能走出。
敌人没有编制谎言的必要，经安格莱恩这么一说，陈灵杰起了疑心。
他放下戒备，如实相告，“我方，没有关于战场的影像。”
闻言，安格莱恩微微一笑，“一直以来，我有这样的困惑。”
“你们的神明，存在感很微弱。没有恩赐，就没有信仰。”
“不满足构建世界的条件，依然能保持正常运转。”
“现在我确信了...”
他缓缓走向陈灵杰，把手伸到他眼前，“人所能看见的事物，都是不一样的。”
“你们无法用同种心态去度过漫长的时间，选择抛却信仰，就会诞生无限的可能性。”
“可你们的极限，也源自于此。”说完，安格莱恩的身体化作无数透明的蝴蝶，消失了。
空气中，还在回荡他的声音，“我想知道，拥有相同的坚持，会不会让我们相互理解。”
陈灵杰喘着粗气，背靠墙壁来支撑自己。
充满高亢斗志的训练场，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只会提升战意。
杜轩已经做好了，付出所有，乃至生命的准备。
那一天，敌人的出现让他清楚地认知到何为强者。
“还没够。”饶是力倦神疲，杜轩仍要坚持跑完一圈，亲眼见证同伴死去的经历他不想再有。
身体发出悲鸣，杜轩瘫倒在地。
在其他人的帮助下，他来到休息区。
回想起和谢晋尧训练时的场景，那种近乎无限的耐力令杜轩心生不甘，“为什么我不行。”
午间已到，怀着莫名的心情，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
拐角处，感觉似乎是撞到了什么。
“二十二号，你真够强健。”
杜轩向下看，才发现是个少女。
她的衣着完全不符合年龄，说起话来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小孩子？”杜轩不明白基地里怎么会有个十二岁的少女。
蹲下身，语气温柔地询问道：“你是迷路了吗？”
未等杜轩有所行动，宋凌抓住他的手腕。
起初，杜轩没有用多少力气，后来才发觉自己无法挣脱。
“你是谁。”
“阔别三年，怎会连声音都不记得了。”宋凌神色平淡。
“我本准备去食堂，既然遇见了，就选你吧。”
杜轩不解，宋凌也懒得解释，“来。”
“去哪里。”杜轩即刻稳住身形，不动如山。
受到阻挠的宋凌，极度不悦。
她松开手，从口袋中掏出证件，“长官命令。”
杜轩一怔，即刻立正站好，向宋凌敬礼。
“抱歉长官，我没有收到正式授命。”
宋凌渐渐失去耐心，“这次确实有违规章，但是，你拒绝不了。”
杜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重重踢在金属墙上。
不可能...
“还有意识啊。”
杜轩趴在地上，宋凌俯视着他，“也是，要是这么轻易被打倒，实验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杜轩昂首，能清楚地看见，宋凌雪白脖颈的皮肤下，如脉络般的幽蓝细网，光芒转瞬即逝。
“吓到了吧，雷石制作的人工心脏，为了攻克技术难题，我不惜奉献自身。”
“力量如此强大，也在意料之中。”
杜轩重新站起来，他的不屈，让宋凌很满意。
“原来是你。”
“终于回忆起来了？”
尽管印象中的宋凌和眼前的根本算不上是一个人，可杜轩依然能察觉两者行事作风的共同点。
而这，明显不是十二岁这个年龄段能拥有的。
尤其是眼神，冷漠且深邃。
杜轩点点头，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伴随阵阵脚步声，许多士兵列队整齐，此处是必经之地。
宋凌向后方望了一眼后，告诉杜轩，“计划预定的对象仅限一人，所以不能公开。”
“你如果有想法，我随时欢迎。”说完，便转身离去。
犹豫片刻，杜轩作出抉择，追上宋凌。
阳光，透过美丽的花窗玻璃照在流民身上。
安静与祥和的氛围，让心得以安放。
来到这里的流民，都会寻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安格莱恩教会他们冥想，试着去体会思念之人的感受。
渐渐的，别样的情绪萦绕在每个人心上。
那是善良，是对自我的完全认清。
于是，安格莱恩便成为了所有人的倾诉对象。
在他的开导下，仇恨与憎恶，正慢慢消去。
安格莱恩从始至终也都没有索取任何回报，只是单纯地为人解惑。
度过漫长的时间，他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陈灵杰着实猜不透安格莱恩究竟在想些什么。
二人对视，安格莱恩出言相劝：
“我没有想过要在这里与你们作战，我只是在等待。”
“等待什么。”陈灵杰问道。
“答复。”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并不能作为和谐相处的理由。
陈灵杰毫不犹豫地取出佩枪，连续射击直到弹夹空了，依然伤不及对方分毫。
“这点程度的攻击力...”
还没说完，停在安格莱恩眼前的弹丸外壳破裂，产生的爆炸威力巨大。
饶是如此，他的衣装连灰尘都未沾染。
“当你踏足此地，就已经来到了我的世界。”
将书合上，安格莱恩离开讲台。
每走一步，脚下就会生成魔法阵。
“所有一切为我掌控，你的灵魂也不例外。”
突然间，陈灵杰意识到了什么，“你把他们带到哪去了。”
“一个谁都不会受伤，没有饥饿与寒冷的理想世界。”
不知何时，陈灵杰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
环顾四周，都是森林。
目测距离不过数百米，却可望不可即。
趁陈灵杰等人陷入幻境的时候，安格莱恩释放的精灵，给他带来了消息。
“真是奇怪，这个世界内部不光连接着我等，还有另外一个世界。”
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安格莱恩目光凝聚，周身散发出惊人的气息。
就在这时，黑蛇从天而降，击破天窗朝他砸来。
安格莱恩双目微合，黑蛇触碰到护盾的瞬间，燃起青色火焰。
谢晋尧赶到陈灵杰身边，发现他犹如木人，“你做了什么。”
安格莱恩凌空而起，魔力的风暴将教堂撑破。
“我说过，让你先看看自己的样子。”
此刻，外界围满了人群，还有不少受过恩惠的流民。
谢晋尧的存在，使在场的人员都从内心深处感到了恐惧。
“怪物！”不知是谁率先发声，随后便接连有人响应。
更有甚者，已经朝谢晋尧抛掷杂物。
“恨我吗。”安格莱恩的语气十分平静。
“不恨。”谢晋尧努力压制着内心深处的暴动。
“所以，凶手不是你。”安格莱恩睁开眼，继续说道：
“越是容易不安的人，其行为就越偏向极端。我等称之为--叛逆者。”
尽管时间近乎静止，可谢晋尧的思考仍能继续。
“从何时起，你有了自己是真实存在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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