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里有时

　　 趁着娃娃睡着，本仙凑过去说：“若你喜爱她，你大可带着她，不送去西海也可。”

小玉摇摇头，于是我们便照原计划把她交给了龙女，本仙抱着哭的撕心裂肺的娃娃，忽略掉尚弦和尚柱无比心疼的眼神，说：“这孩子不能下水，你们姑且先住在西海边。这孩子，与你的孩子有缘。”

龙女颤抖的接过，却把她抱的稳稳的，那孩子哭声嘎然而止，本仙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龙女说：“多谢。”

龙女抱着孩子，尚弦将我们这些日子给女婴买的衣物递给龙女，龙女抬眼，哭着说：“多谢，多谢。”言罢抱得更紧。

我看着她，看着尚弦和尚柱，有些揪心，小玉握住了我的手。

龙女说：“给她取个名字吧，我知道，一定是仙子你救了她。”

我抿抿唇，说：“端儿。”

她说：“好。”她说话时，满眼都是这个初生的婴儿。

我说：“日后，若有缘分，本仙便会回来看看你们，看看这小娃娃。”

龙女双眼未抬，十分敷衍的点头，本仙汗颜，又是个没良心的。

事情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龙女能不能放下全看她自己，当然，也看时间，只有龙女身上的玉魂归位，本仙才能知道下一片玉魂在哪里，所以本仙现在只能等待。所以本仙说若有缘分，便去看看她们，顺便在龙女面前吹吹耳旁风，只是本仙没有想到，那一日来得这样快。

那是本仙离开的第二个晚上，本打算回锦瑟宫好好歇歇，却有龙王急信找本仙，说：“小龙女疯了。”

本仙带着小玉赶到西海，龙女人形的身上爬满了龙鳞，她穿着湿哒哒的衣裳，四处逃窜，看见来人就笑，在这深海里，笑声格外悲怆。

命数不可改，劫数不会散，谁能想到练赤壁神鳞者注定无子嗣，包括养子。我们离开的当晚，下了很大的雨，端儿吓得哇哇哭个不停，龙女不断地哄她，表情着急却也幸福，还有怜爱与担忧，这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似乎映衬了接下来那复杂的事。

一声惊雷，伴着闪电将夜幕点的透亮，她突然一阵暴怒，将端儿亲手扼死，也把自己逼成这副模样。

就连龙王也一下子苍老许多。

或许是因为我从未见过尚弦与尚柱的母亲，连我也忘记了，他们也不算龙女的孩子，却也不可相认，我想，神兽青龙当年杀死的不只是自己的至亲，那场杀戮，既然让无数后人震惊，影响范围怎么可能如此之窄，可惜想到这个为时已晚。

小玉说：“她这是真的疯了么？”

我说：“你说呢？”

她说：“假的。”

她说得对，假的，可是或许到了现在，这世界对她来说都是假的。

这样一来，龙女便再也无法看透，而玉魂也不在有可能回归那宝玉之中，我忍不住回到锦瑟宫，换下女装，亲手抚上那块玉，它好不容易恢复了些灵气，有了几分光泽...我终究没能让它复原，没能守好它。

下凡前，玉帝见我丝毫没有犹豫说要下凡，坦言道：“华年，这些年来你对什么都像是局外人，唯独对那块玉，执念如此之深，罢了，是天意，你且去吧。”

庄生躺在软榻上，我看向他：“周公子？”

他说：“本帝君在凡间时，便是唤作此名，不过可惜，凡间游一趟，收获颇浅，横竖生活不似华年仙子这般丰富。”

庄生帝君这话说的谦虚，九天地府，四海八荒，谁人不知他庄生帝君一世成仙，一辈子，胜了别人历劫百世。

这些事情本仙了解不多，但也听说过，庄生从前是位隐士高人，相传他生活在汋溯山上，各国为争霸竞相前往汋溯山苦苦追寻他，日日千百人上山寻他，无果。庄生那时候才20岁。

我说：“生活不丰富？那本仙子倒是好奇，周公子在凡间是干什么差事的。”

他思虑许久：“日子太长，记不清了。”见我沉默，他又说：“华年，本帝君陪你去向玉帝请罪罢。”

玉魂在龙女身上，而龙女...若要继续，唯有两种方法，玉魂脱离宿主，这已然没有希望，第二种，宿主堕入轮回，而这...亦是不可能。

是该请罪，那玉复原希望渺茫，本仙没把玉帝交代的差事做好，本仙的执念此时不得不强行放手了，要说多难过，也没有。

莫非，本仙念的不是那块玉，而是玉...

不愿再想下去，我说：“好。”

纵然如此，本仙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了那双好看的眼睛。

正要驾云过去，命格老儿也正拼命向锦瑟宫赶来，我们三人撞了个满怀，老儿说：“帝君，华年仙子，你们不必去了。”

言罢，他朝云中一甩白袖，我们便看见西海定海神针震动不已，西海沿岸海啸频发，海岸边旋风状的水柱直逼青天，无数渔民葬身西海，包括龙女那住了两日的木棚，一阵海水洗过，也不见了踪迹，龙女立于水柱之顶，通身泛着赤色，与青色交杂在一起。

赤壁神麟！

她化成一条龙，穿入定海神针中，一切风平浪静。

当年，神兽青龙也是如此，诛杀了自己所有的亲人铸就赤壁神麟，毫不犹豫将鳞片拔下，扔入西海，平息了当时的风暴，众生皆知青龙残暴，杀害了身边所有人，众生也知青龙博爱，拔龙鳞拯救苍生，却无人将这两件极善极恶之事联系到一起，包括本仙，包括龙女。

我看见龙女体内的玉魂脱离出龙女身体，却没有飞向锦瑟宫，只落入凡间 另一处。

玉魂所在之处，是我要去的地方。命格说：“仙子，老儿说过，仙子凡缘正旺，失了凡缘的神仙，是小待姑娘啊！”

庄生看着那一幕眼神闪烁，低头想在思考什么，本仙连唤他几声方才反应过来，他只是轻笑一声：“早该知道是如此，倒是本帝君强求了，从前分明洞明一切，怎么过了这么些日子，反倒是看不清了，也罢，华年，你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