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八
活下去总得有点信念。
伍兹曾经万念俱灰。她那时刚明白，只消一夜，便可颠覆全部，一无所有，一无所依。
只有冷静下来，才能在点滴中发现，那些并未被刻意掩盖的征兆。
争吵的父亲母亲，经常拜访的眼镜男子，逐渐冷清的工厂……以往种种，造就巨变。是她粗心，是她太天真。
伍兹从此不再表露真实情绪。
他们说她病了，她便入院治疗；他们要她听话，她便忍受折磨不去反抗；他们想让她忘记，她便不再记得。
看不见未来的日子里，谁能活的不像行尸走肉。
由于“听话”，伍兹的看管逐渐松懈，她甚至可以被允许出门采买东西。
攒下的零钱悄悄配了钥匙，伍兹在外寻觅真正的宁静。脱离狭仄的医院，那是外面同样残酷的世界。
直到她见到那个人，给她活着的另一种选择。
男子身材高挑，在那群人中相当显眼，而且若有若无被簇拥着。若只是如此，他便像普通的贵族青年那样，可望不可即。可伍兹偏偏看到了他的另一面。
“夫人，您最好把实话告诉我。”男子一手虚扶在那妇人肩上，上身前倾，唇角还勾着笑。
妇人打扮朴素，对于可说是温和的询问，在浑身发抖。她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伍兹藏身在花园，默默望着。
男子无奈地叹了气，直起身来，“那换我来说，如果有问题，烦请您指正了，”他不像动怒，声音也平静，“那位舞女怀孕后，求人给伯爵捎去口信，但是伯爵夫人已经知道此事，那人怕惹上麻烦，没去送，谎称伯爵大人抛弃她了。舞女进入上流社会的美梦破裂，她不愿生下孩子。伯爵夫人利诱她留下孩子作为要挟。”
男子叙述至此，稍停，那妇人的脸已经一片死灰。
“其实伯爵是默许的，因为他那时没有子嗣，需要一个继承人。”
“后来，舞女知道了真相，但她无力挽回，只能流落风尘。”
“我想，伯爵夫人直到去世，都没能给你报酬吧。那么，今天由我代她给你，如何？我的……”男子将最后那个词吹入妇人耳中，伴随着什么东西划过的声音。
男子环顾四周，俊美的脸上，笑容肆意。
这是，复仇的快感吗？
章十九
他是真的想忘。
杰克意识到自己的心神能被一个人牵引。那女孩娇俏可爱，净如琉璃。她在花园工作，浇水舒枝，每天采摘带着清晨露水的花，然后被仆人拿来摆在他桌上。抚摸花茎时，仿佛沾染她手心的温度。
他刻意制造偶遇，少女清脆地向他问：杰克先生好，然后目送他离开。从没有多余的奉承寒暄，和赞美。她只有仰慕，没有一丝一毫迷恋。当她抬头，美丽明眸中映着他的身影，让他错觉她只看得到他，也只愿意看他。
她太干净了。
而他已经身处无尽黑暗。
可她说——
“我仰慕先生。”
“先生，请告诉我，我的仰慕对您的意义。”
他怎么回答？他该怎么回答？
他的一切都是假象。她仰慕的是个幻象，是传闻堆砌的是他粉饰的是不存于世间的形象。
而真实的自己，生于黑暗溺于黑暗，残忍邪恶，毫无良知。
拿什么去回应她？
“听说忘忧之香可以忘记想要忘记的？”
“未必。”
“只要有概率就好。”
让我忘记吧，让我看看光明。
章二十
“警长大人，查到了！查到了！”房门嘭地被撞开，警员胳膊拼命前伸，争取让文件比自己早到警长的办公桌。
“二十年前的一位舞女！和拼凑出的画像简直一模一样！”警员平复了一下呼吸。诶，警长什么时候喜欢鲜花了？这束百合是哪来的？
警长半晌没回复，他纳闷，斗着胆子去推了一下，沉闷一响，警长支撑下巴的胳膊垂落下来，上半身伏在了桌上。
【警长挂了，园丁送的花洒了药
尾章
“蓝色妖姬，奇迹。”
杰克的手微微发抖，此刻，他甚至庆幸香水的劣质，以为得不到的，原来早就触手可及。
“先生，您喜欢什么花呢？”
“玫瑰。”
“玫瑰有很多种，您喜欢红玫瑰、黄玫瑰，还是——”
“蓝色，可以么？”
少女吃惊地睁大眼睛：“根本没有蓝玫瑰啊！”
“有啊，她名字是蓝色妖姬。”
“如果我找到蓝玫瑰，您会答应我吗？”
会。找不到也会。
“啊我开玩笑的先生，我高攀不上您的。”
可是我会当真。
“世上本无蓝色玫瑰，但是既然先生喜欢，我便去找了。”女孩的声音骤然响起，清脆动听，杰克一瞬间还以为是幻觉。
“伍兹。”他准确地叫出少女的名字，“回答你，我的生命。”
“请告诉我，我的仰慕对您的意义。”
“我的生命。”她的仰慕，是他的整个生命，他的所有一切，愿意献给她。
薄情的人，不是无情，而是情只能给一人。枯死的心如同燃起烈焰，要么浴火重生，要么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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