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是没有给她留下任何辩解的余地。
生气了吧?长姐一定是生气了,虞青琅想,毕竟长姐是真的很少叫全乎她的封号。
“虽然很淡,但是我在织霞的身上闻到了,那是和前几天从你的身上闻到的药香一模一样。”
长姐哪儿都好,就是太聪明了,被揭掉了自闭小白兔皮囊的少女面不改色,甚至在等待来自长姐的宣判时,她还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
温柔的长姐啊,尊贵的裕安公主啊,你是会嫌恶还是恐惧呢?
少女歪着头等待答案揭晓,然而她的期待落空了,长姐只是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指尖,有些犹豫,不过最终没有松手。
很温暖呢…虞青琅愣了一下。
“…不会害怕吗?”
“会吧,但是…我明白裕宁这样做,都是为了我,把织霞撵走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平白惹人猜疑…宁儿,是个不会保护自己的傻孩子呢。”
长姐温温柔柔地对着她笑,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凌乱的发。
“我会这样做,是因为长姐对我很好。”
虞青琅在很多时候不能完全理解其他人流露出的感情,但是她并不是傻子,长姐愿意亲手操办她的衣食住行,给予她精致的首饰,华丽的衣裙,和可口的吃食,已经足够了。
“长姐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
“那很好啊。”
出乎虞青琅的意料,长姐并没有将她的冷淡放在心上,反而笑得相当狡黠。
“原本还会担心离开梁国之后,宁儿会不会被人欺负,不过现在看来,宁儿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真是太好了。”
总之,大概是饱含善意又欣喜的话,如果是其他人,会因此而感动得热泪盈眶吗?
可是虞青琅只是觉得很奇怪…又很新鲜,所以时至今日,她仍然能够无比清晰地复述出长姐那时说过的字字句句。
“可是如今,我还是不明白,长姐为什么要一直对我说…去藏起来吧?”
少女歪着头,眼神纯真犹如一只不谙世事的幼兽。
“藏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长姐,是我哪里做的还不够好吗?”
九岁的虞青琅虽然有些地方仍然稚嫩,却基本熟练了如何察言观色,她将揣摩任何人的心思并且相应做出得体的回答当成一门功课日夜温习,于是美丽的,小小的怪物学会了如何哭笑,披上了一张有足够欺骗性的人皮。
但是她的长姐仍然只叫她藏起来,她也不是没有试图发问过,但是她并不喜欢长姐注视着她的奇怪的目光—虞青琅在很久很久之后才隐约地推算出来,这也许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怜爱。
后来,在命令长姐和亲齐国的圣旨下达后,她又问起这个问题,长姐终于开口说出了不同的话。
“裕宁,我的宁儿,你要知道,聪明,冷酷,又不会保护自己的孩子,在这宫里是会被抓走的。”
长姐以熟悉的眼神注视着她,是那样怜爱的神情。
“所以,宁儿,不要让母后知道你这样聪明,又精通医术…母后一定会哄骗你做我和亲齐国的媵女。”
“如果是做长姐的媵女的话,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不在乎这种事。”
并非奉承,说出这些话,虞青琅是真心实意的—话说只要还活着,而且衣食无忧,和亲远嫁还是就在梁国,做媵女还是招驸马,不都是半斤八两的事情吗?
然而长姐却用力地摇了摇头,沉下脸俯身直视她的双眼。
“可是我希望宁儿能够幸福地活着,而不只是做一具行尸走肉。虽然…我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的,能够幸福地活下去,多好啊,可惜我做不到了,所以我才希望一直和我很要好的宁儿能够带着我的一份,幸福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