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阴天。
粗算下来,重庆已足足半月未见过太阳面世。
壹.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本就阴暗的天空又暗了一度,混着雷声滚滚,是该下一场倾盆大雨。
室内的光线也昏暗下来,画布上即将完工的画作少了亮光的衬托也不再精美,贺峻霖不得不放下手里的画笔,起身迈过满地的废稿纸团,将门边的开关按下。
屋子里又恢复光亮,虽然几乎遍地的纸团和不慎滴落的颜料显得内里一团遭,但他此刻仍无暇顾及这些琐事,绕过画架,将窗帘合上。
并不急着回到原位继续填充色彩,贺峻霖躲在窗帘后的落地窗内,将手肘撑在特地摆放的种花小台上,只是望着绵绵大雨失语。
贺峻霖还记得,严浩翔也是在这样的阴雨天里离开的。
“严浩翔”这个名字曾贯彻了贺峻霖一整个学生时代,整个青春,甚至前半生。
故事的开始就是贺峻霖毫无目的的在等,人们总说,17岁喜欢的人,一定会隔着很多层阻碍,最后都将奔赴彼此最好的未来,将那份从未言说的感情消散在风里。
暗恋是深夜里的无病呻吟,是用各种机会制造一场恰到好处的偶遇,更是一个人的狂欢。
贺峻霖对严浩翔的喜欢来源于表彰大会上次次排名第一的演讲,他喜欢穿成一身白,头发总是打理的很整齐利落,虽然每次都会被台南的凉风吹乱,但还是很好看。
而贺峻霖并不如他那般完美惊艳,甚至连平凡都算不上,成绩中中等,朋友少得可怜,家境普通通,好像…连站在严浩翔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但那长达七年的暗恋是在高考结束后的暑假被戳破的,那是同系的同学们一起举行的最后一场酒会,一向如同透明人的贺峻霖竟也被邀请前往,他本是要拒绝的,但同寝室的好友眉飞色舞地说,严浩翔也会到场,他这才不再推脱,终于是随了愿,与挚友一同前往。
他难得的换上了从前瞎买的浅蓝色西装,皮鞋擦得铮亮,看着镜子里唇红齿白的自己,长叹一口气。
他的面相放在人堆里肯定是一眼就能惊艳的,只是一味地自卑教他不敢展示自己,永远把自己当成一个小蝼蚁,却忘了自己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也是与他人一样特别的个体。
酒会定在一个高级会所里,听说都是在校期间开学时教过的辅导费剩余下来的钱订的,在场的人也都毫无异议才定下,贺峻霖不喜欢出入这种人多的地方,接过服务生端来的酒杯就往角落的沙发大步迈去。
那晚贺峻霖出了风头,单单是坐在沙发上轻轻抿一口酒,或是盯着手机屏幕突然笑出声都引得多数同学惊叹,有些还来找他问联系方式,只是全都被他给回绝了。
严浩翔是在贺峻霖被好多个姑娘围着无法逃脱时出现的,他扒开人群,将贺峻霖护在身后,话语清冷的,却少不了一如既往的温柔:“很抱歉,他已有家室了。”
贺峻霖听到这个无厘头的话时硬生生被口水呛到了,拿起手边放
着的酒杯喝了一小口,倒着嗓子又咳嗽几下,看着严浩翔像没事人一样坐到自己旁边,拘束的往边角靠坐过去,尽力与严浩翔隔出大半的距离。
严浩翔察觉到贺峻霖的举态,对上他那双闪亮亮的大眼睛,挑一挑眉毛问出声:“难不成我能吃了你么?”
贺峻霖愣了愣,剖析完他说的话立即晃晃脑袋,“不,不是,你别误会。”
他却是耸耸肩,拿起手边那杯贺峻霖刚放下的酒杯,抿一小口:“和我对话需要这么紧张吗?你别怕,我只是想跟你交朋友。”
“朋友?即将各分东西,这个时候是不是有些迟了?”贺峻霖挑了挑眉毛,将受宠若惊的心情藏起来,生怕太激动了会引得严浩翔不喜欢。
严浩翔耸耸肩膀,把追求的话说的好随便,就像是在询问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饭一样随意,“那又如何,我们迟早是会再见面的,你让我追你好不好?”
贺峻霖却被严浩翔这么强势的话给整得头脑发愣,歪歪脑袋看着他,问:“一定要这么问吗?听起来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他的视线往左右躲闪,而后用手摸摸鼻尖,微微皱眉不太了解的展开一抹看着有些尴尬的笑容来:“啊?我,我不知道,那我需要怎么说?”
随后他又小声地嘟囔一句,“其他人搭讪原来不是这样的吗⋯电视剧明明都这么演嘛。”
贺峻霖如数听到耳朵里,没忍住笑出了声来,取出手机打开聊天应用,点开二维码递向他,“那就加个好友吧,没准你下次就知道该如何搭讪了?”
严浩翔点了点头,立即掏出手机来加上好友,贺峻霖见已经有人
离开了,便起身也准备离开,这种地方总归是不太适合自己的,所以他时刻都在准备着趁早溜走。
“哎!要不我陪你回去吧?这附近很难打到车,万一不安全呢。”严浩翔刚点开贺峻霖的头像便发现身边的人没了,于是立即追上去,轻轻抓住他的衣角,瞎扯出一个借口。
贺峻霖被严浩翔这番扯谎的能力折服了,耸耸肩朝他笑着答应下来,“⋯⋯也行,那就麻烦你了。”
两个人并肩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往尽头的电梯去,严浩翔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贺峻霖身上,好像怎么样也看不够似的,非是不愿意移开目光,贺峻霖被他看得发毛,抬眸回应他的视线。
严浩翔被这么一看,立即乖乖撇回脑袋,贺峻霖满意的扬起笑来,双手背在身后正回视线,停下来,伸手去按了电梯,于是严浩翔又将视线移回到他的身上。
“我很好看吗?”贺峻霖站在电梯里耐不住问出声,闭着眼眸靠在墙壁上静静等着楼层下降。
“好看。”严浩翔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将这两个字脱口而出,只是又担心贺峻霖以为自己惯会用这一套对付小姑娘小男孩,就又补了一嘴:“我是说真的,你真的特别好看,我,我很喜欢!”
理智告诉贺峻霖,彼时最好保持沉默,否则很容易得到太多未准备与种种曲折的将来。
电梯在其他层停了下来,空落落的电梯里立即挤进了三四个浑身酒气的白领,贺峻霖受不了这个味道,抬手捏住鼻子,却还是因为距离太近而呛得咳嗽一声。
严浩翔走到贺峻霖面前将他护在自己怀中,凑得太近了,他只需要一抬头就能碰到严浩翔的唇瓣,所以他并没有抬起头来,脑袋因为严浩翔的继续靠近而埋进他的胸脯处,他身上总是有一股薄荷的香味,这是贺峻霖每次与它擦肩而过时都能轻易闻到的味道。
已经太熟悉了,只是这般距离的感受,还真是有些让贺峻霖觉得犯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