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呐!请太医!”李斛手乱脚忙的从乾清宫扑出来,“请太医啊!”
纳兰明珠回京次日福临就重病不起,李斛只想着给他添些香一进屋就见福临摔在地上扶着床,落在床边的被褥一角可见血迹,红色的血与明黄色的被褥夹在一起显得格外刺眼。
福临伸手抓了抓李斛,却抓得一团空气在手中,他盯着手里看了半晌,捂面而泣,嘴边的血擦在袖口,更加瘆人。
“皇帝!”太后被嬷嬷扶着来,也不知道是累着了还是心里担心她全身都在颤抖踏进乾清宫的脚步慌乱而摇摆。
太医正给他号脉,福临全然听不见太医在说什么,也听不见太后的哭喊,他尽力将头偏向李斛,指着门外。
“速速诏纳兰明珠进宫。”
成德有些生病了,宜安忙得团团转,纳兰明珠早回到家就接过宜安怀里的成德。小孩儿脸烧的通红,嘴里嘟嘟囔囔说什么,小手攥拳紧紧抓住纳兰明珠的衣襟,难受得眉头紧皱。
永华夫人牵着扬骞手在院外站着,不是她放心不下成德,是扬骞担心。同样皱眉,扬骞抬头安慰自己的母亲:“额娘,弟弟会好的。”
“纳兰大人到!”
纳兰明珠从踏进乾清宫,许是跑着来的,他的辫子搭在了肩头,腰间玉带上挂着的玉佩与香囊缠在一起,一面拂袖给福临行礼,一面用手胡乱解开。
“奴才给皇上请安!”
福临被扶坐起身来,轻轻招手让纳兰明珠再近些,若远了,他此时无力说话,只怕纳兰明珠是听不清的。
“拟旨送入朝鲜,咳咳咳!”福临靠在床枋,闭着眼有气无力的说话,只说俩字就一直咳嗽个不停,太后手脚慌乱的想要给他擦擦额间的汗,福临抬手挡住太后的手摇了摇头。
“皇额娘莫担心,儿子无事。”
“朝鲜侧妃富察氏,系朕妹和硕公主,尚为吾朝宗室女。今下嫁朝鲜为妃,依大清律法当封其子为三等多罗贝勒,其女册县主。婴孩出世即刻择日护送回京寄养宫中,时不得怠慢。”
“咳咳咳!咳咳咳!”
纳兰明珠一笔笔写下福临的话,由着李斛将玉玺印上,纳兰明珠为富察景懿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李棩为郡王,其嫡子嫡女封贝勒县主不假,可也得是嫡妻所生才能册封,福临此举无非告诉朝鲜,他大清嫁过去的公主依照身份地位是正妻,谁也委屈不得她。
“孩子生下就宣旨,一刻不得延缓。”
纳兰明珠手里握着圣旨,宜安依依不舍的望着他,成德还没有见到他,人就又要走了。心里不禁怨念起福临来,可想到福临是为了富察景懿心中也就罢了。
“好好保护自己。”她不再对纳兰明珠说怎么“照顾”,比起“照顾”更多是“保护”。
“我明白,回去吧。这些日子照顾好成德,多请大夫来看看。”儿子与妻子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他每一次离家都把命吊着,生怕就在外面回不去家了。
宫里上下心里都觉得福临活不了多久了,心里又揣测到底宫里的皇子们谁能继位,私下打赌的不胜其数,被发现都是诛九族的死罪。
鳌拜与索尼等老臣那颗心开始蠢蠢欲动起来,都在暗自较劲,阿哥所里的皇子都小,唯有在宫外的三阿哥身体安康,且年岁稍长,又是个可塑之才。心想新帝登基少不了内政大臣辅佐,若谁得了这么一个恩惠那才是赢家。
一时间三阿哥玄烨成了大臣们最想接近的对象,奈何阿哥方才天花痘症痊愈,此刻正不见人,这才作罢。
大臣与宫内各人的变化,太后都看在眼里,整日为儿子以泪洗面的同时,太后也在仔细这个被大伙儿看好的孩子。
心想果不然是有圣光绕身而生的人,想来就是他了。
李斛倒气得很,福临还没连话都不能说这些不长眼的就开始算计举一个新帝了,看来这一次真能将一些人抹杀。他每天将宫里宫外的风言风语说给福临听,已经恢复面色的福临也不去在意,他正是要清理清理朝廷了。
冷哼一声,福临满不在意:“便等着他们露野心,朕自登基以来便记得皇额娘教诲不去动朝廷一官,是时候清理异心者了。”
“主子可是有什么办法了?”
“等着,跳脱的自会上钩。”
这日就是他生辰了,往年都是宫宴,这次福临一个人坐在屋里,桌前是一大桌李斛张罗的菜饭,又是为了喜庆些,乾清宫里里外外张灯结彩。
奈何福临开心不起来,他一旦想到远在他乡的富察景懿孤苦一人受着委屈他就难免戾气极重。满桌的东西让他越显烦躁,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福临冷哼了几声后坐到了案前低着头,不再有动静。
“李斛!明珠可到朝鲜?”
“皇上,纳兰大人不过出发半月,想来连宁古塔都未到。”
是啊,等纳兰明珠到朝鲜左右也三四个月了,想来富察景懿孩子都出世了。
福临倒是预想得不错,纳兰明珠抵达朝鲜边疆时已经六月底,算算日子富察景懿肚里的孩子得八九个月的样子了,也幸亏他来得巧,要再晚上一个月,孩子都快满月了。
只刚踏进汉城,满城百姓唉声叹气,人人脸上不见喜色。纳兰明珠心下紧张,命随从打听,这一打听可将纳兰明珠慌乱了,也不再理会说话的随从。
他一心赶向王宫,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七月的天朝鲜还只是温暖,周围的人物事物他全听不见看不见,今日的马鞍硌得他两大腿根疼,马鞭也有些不利手了,总不听使唤。他一手高抬圣旨与令牌,一手勒紧缰绳,见宫门紧闭,他忙扬声大喊:“奉皇命入城!拦者杀无赦!”
侍卫已经认得他,知道他是大清官员,于是都忙推开宫门放他入宫,一面还通报:“大清使臣携旨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