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将军的遗体已经处理好了。”同安再提起兆佳齐鲁,暗暗抬手抹泪。
“带他回家,不能留在这儿。”纳兰明珠坐在悬崖边,身旁放了酒。小雪,天地之间还有微微泛起的薄雾,缭绕着山尖,灰蒙蒙的一片,远方的山与村庄都模糊在纳兰明珠眼里,这是大清的方向,光秃秃白茫茫一片的树沿着小路,偶尔有猎人从小路走过,消失在路的尽头。
缓缓抬手指着远处,纳兰明珠似笑非笑,言语间带着醉意:“那儿,我曾在那儿,在那儿与兄弟几个并肩作战,多好。就剩我了。”
“呵,就我一个了。”
同安顺着他的手望去,炊烟袅袅,点点星星的人也不知在做什么,哪儿还看得出来那地方是经历了战乱的,回忆起曾经几人在战场杀敌的场景,那个时候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个时候同安还不担心有一天大家会离开。
同安顺着纳兰明珠坐下来,举起纳兰明珠的酒倒进嘴里,他不善饮酒,这酒也是有些烈了,就如夏日的太阳一般。
“将军一走,琯瑞就难了。”同安是看着兆佳琯瑞长大的,兆佳琯瑞从小闯的祸里有一半是他陪同着。
纳兰明珠抬眼,手一顿,心里打定主意。
“回京后我会将琯瑞接到我府上,让她同着咱们生活。婵儿心里一直想要一个姑娘,正好。”提起宜安,纳兰明珠眼里不再是冷静,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是思念。
“唉我说,你俩就到这儿来了?公主闹得厉害!”富察景懿一觉醒来,满军营不见纳兰明珠与兆佳齐鲁,又闹开了。
“公主!公主!”侍卫阻拦着富察景懿砸东西,自前几日亲眼见了兆佳齐鲁死,富察景懿是情绪是越来越不稳定,偶尔望月不语,偶尔出神,偶尔性情暴躁,时时闹得军营不安生,偏偏纳兰明珠任着她来,就惯着。
“滚开!”见不到凌珠与纳兰明珠这些个熟悉的人,富察景懿心里难受至极,甚是不安,凌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自打她睡着就去了集市,这会子她醒了也不见着来。
“都给我滚!别碰我!”也不让人靠近她,侍卫只抬手去拉她一下,富察景懿就觉得恐惧万分。
“纳兰大人您可来了!”侍卫们急得不得了,这会儿见着纳兰明珠来都松了一口气。
在马上颠簸,纳兰明珠的衣裳有些皱,腰间系着的荷包与玉佩缠在一块儿,额头上还渗出些细汗,慌慌张张的跳下马就跑进闹着的帐中。
“懿儿!”纳兰明珠大步上前要将富察景懿手里的簪子夺过,蹙眉说教。
“若是伤着自己如何?”
富察景懿眼睛红了一圈,委委屈屈的将玉簪子松开,望着纳兰明珠也不说话。
委屈样儿让纳兰明珠不忍心说教她了,旋即放下簪子将她拥入怀中,轻抚她的披散着的秀发,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使着眼神让人都离开。
突然感受到怀里的姑娘在低泣,纳兰明珠慌忙将人放开,捧着她的脸,心慌意乱的给人擦拭着眼泪。
“怎么了这是?嗯?”纳兰明珠温声细语的。
富察景懿不说话,就摇头,却越哭越大声,手上将纳兰明珠攥得更紧。
闷着头细声道:“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了。”
纳兰明珠没听清,疑惑:“嗯?”
姑娘再说了一遍,纳兰明珠突然心酸,是有多大的伤害让她恐惧成这样?
“没有人不要你。明珠哥哥最稀罕你了。”心里咒骂李棩与福临,一个为权将她送到虎口,一个以爱之名让她坠入地狱。他对福临一直都有怨,因为宜安就把金玉赐死,因为额伦珠就将穆察赐死,因为董鄂宛儿就把富察景懿送走,因为要朝鲜拥护他所以将富察景懿的生死置之度外。
福临的信来了,纳兰明珠却不愿让富察景懿知道,同安与纳兰明珠对视,再望向李斛,满腔怒火不知如何是好。
依照福临的意思,富察景懿与李棩是夫妻,这等子夫妻之间的事倒是富察景懿不知好歹了,他没提让富察景懿回京的事儿,只说若李棩再过分了便另作打算。一面还斥责李斛与纳兰明珠自作主张将朝鲜王宫包围,让李斛紧着撤去清军,还得将富察景懿送回王宫,几人还得速速撤军回京。
整封信只字未提兆佳齐鲁。
可李斛倒也没提李棩做的下流事,他只道是李棩不尊重富察景懿,福临倒理解错了。
纳兰明珠气得发抖,福临不是最疼富察景懿吗?他不是最爱护富察景懿吗?纳兰明珠甚至觉得此刻的福临不配做哥哥。同安担心他做出什么来,忙在一旁轻轻提醒他要冷静。
于是俩人便有了在崖头喝酒的一幕。
“谁不要你,明珠哥哥都不会丢下你。我们懿儿是要与哥哥一同回家的。”纳兰明珠默默叹气,将事儿压在心里。
“待回了家,你就到府上去与婵儿一同照顾成德,一同吃住。往后便不再回宫了。”纳兰明珠盘算着主意,同安心里也在想法子,他知道纳兰明珠不会就这样让富察景懿在这儿。
思来想去,纳兰明珠用了最简单的方法,直接抗旨将人带回去,一切后果他抗下,哪怕是死罪。
马车备好,明珠将富察景懿装在马车里放兵器的箱子里。
“委屈一下,出了朝鲜的地界就好了。”纳兰明珠安慰她。
富察景懿同凌珠一人躲一处,此刻便乖乖点头,她也就只听纳兰明珠的话了。心里带着希望,富察景懿高高兴兴的将箱子盖上。
纳兰明珠在前,马车离他远,富察景懿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声音越来越近,富察景懿心惊,手一个劲儿的要打开盖子,马车上似乎进人了,那人用手压着盖子,急促又小心翼翼的开口。
“公主,您别出来!”是同安。
富察景懿急,细声问:“明珠哥哥受伤了?”
纳兰明珠扶着受伤流血的肩,这几日闷着的火都爆发出来,烦躁的踹向朝他冲来的人,同安下意识看了纳兰明珠一眼,富察景懿虽看不到,可同安还是眼神闪躲,语气有些僵硬。
“公主多虑了,纳兰大人很好。”同安不再多说,一个跃身就到了纳兰明珠身边。
富察景懿将信将疑的不动了,乖乖待在箱子里,只是人越来越焦虑,越来越不安,她的直觉告诉她纳兰明珠一定受伤了。
“李斛!带她走!”纳兰明珠眼里闪过不舍,忍住眼泪对着离富察景懿最近的李斛喊。
李斛担忧的看了看纳兰明珠,见到他对自己点头,于是不多考虑就跳上马车勒紧缰绳离开。富察景懿感受到马车的颠簸,心里没来由的紧张。
纳兰明珠与同安等人将刺客们拦着,李斛带着富察景懿越走越远。眼见着走远了,纳兰明珠邪笑,眼里泛起杀意,扭头望着满身带血的同安笑:“同安,怕么?”
同安一顿,扭头也笑道:“大清的巴图鲁都不会怕。”
“巴图鲁?是啊,你我要在这儿葬身可不就是巴图鲁了。”纳兰明珠一面挥着刀杀人,一面靠近同安。
“大人小心!”同安侧身上前替纳兰明珠挡住了刺来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