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祖宗的规矩,静儿逝世后该行丧礼的,可福临似乎是极其厌恶她了,走后不过第二日,静儿的遗骸便被拖到宫外的潜邸放置,草草请喇嘛诵经,科尔沁才来人将静儿接回家。福临是不同意的,这一次和硕贤妃是铁了心,日日上书福临,要求一定要静儿落叶归根,终究是太后心软,不等福临下旨就答应了。
“皇额娘,大清素来就没有后妃去世后送回故乡的!”
“若不送她回去,你如何向科尔沁交代?”太后语重心长地吐出话。
“太后,景懿郡主来了。”苏墨尔进屋来。
“让她进来。”太后紧着吩咐。
富察景懿得了苏墨尔示意,自个儿掀开帘子就走进去。
“请太后安。请皇上安。”
“用膳了?”太后招手让富察景懿坐到她身边。
“早早的就用过了。”富察景懿依着太后身子坐下,笑着望福临与太后。
“安布,外祖母有意差我回科尔沁。”
太后皱眉,静儿刚去,她那哥哥心里指不定有怨气,富察景懿若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
“你怎么想?若想去便去吧。”
太后能想到的,富察景懿也自然想到了,何况此次去了科尔沁,纳兰明珠还是齐鲁都断然不会和她同去的,吴克善若有心害她,她也活不了。
“京城人人都待我好。”富察景懿低头浅笑,模模糊糊说出一句话来。
太后欣然,她明白富察景懿的意思了。苏墨尔领旨去给和硕贤妃等人回信儿,又送从科尔沁来的人出宫,在京城住了许久的绰尔济也一道回去了。
与福临一同从太后那儿离开,俩人再怎么,这心里也有了间隙,难得能再聊开。一路沉默至御花园,福临先说了话。
“你的生辰礼内务府都备好了。
“皇上有心了,奴才感激。”富察景懿哑然,随后客客气气的回话。
“万寿节难得再办宴,朕想将宴上各家八旗子弟与各大臣家眷的名单交给你来拟定。”
“奴才愚笨,唯恐办事不利。”
“试试看。若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点事儿该办。”福临丢下一句话,从小道与富察景懿分开,背手踱步至远处。
富察景懿愕然,他这话究竟几个意思。
福临还真是决定交给她做了,没多会儿,这李斛就将各王公大臣及家眷名单送了来。
“主儿,皇上吩咐了,全凭您拿捏。”李斛低声细语的对侧卧在软榻上看书的富察景懿道。
“嗯。”富察景懿鼻腔出音儿,算是应话了。
李斛正等富察景懿再有什么吩咐,富察景懿突然将书递了过去,然后眼里闪着光,对李斛问:“李斛,你说蒹葭里的女子能美成什么样儿?竟让一个文人写出这样好的诗来。”
“主儿,您万万问不得我这些啊!”李斛慌张,忙跪地磕头。
“你起来!怎么不能问?《诗经》是好的!”富察景懿生气,将书扑在桌上。
李斛汗颜,只好换了一个说法,“奴才没上过学,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好与不好。”
“皇上说你是他身边人中难得的学者,这会子你又说不懂了!”
李斛见她纠缠不休,只好说道:“奴才读小书,若是大学问,您该去问问纳兰大人或是宜安郡主。”
“那你走吧!明日我问纳兰明珠。”没有从李斛那儿得到答案,富察景懿闷闷不乐,心里也只能想着明日问问纳兰明珠了。
次日,纳兰明珠被富察景懿惊得说不出话,就连小六都打趣着她。
“郡主什么时候看这样高雅的书了?”
“我什么时候不高雅了?”
“是是是,小六说错话了,郡主最高雅了。”小六看她瞪眼,连忙拱手认错。
“怎么会问这个?”纳兰明珠算是明白今早下朝后李斛拉着他时那个神情是为何了,没见过那个姑娘将情爱问给一个净身之人的。
“我看蒹葭里男儿对那位女子如此痴迷,于是好奇罢了。”
“长相有多秀雅,我不知道,可他确实很爱那位女子。”纳兰明珠思考了一下,折中回答她。
“谁拿《诗经》给你的?”
“前些日子无聊,凌珠到书院去捎来几本书,我就对这本感兴趣,什么《大学》《中庸》的,太枯燥。”
“你呀,还是看些四书五经吧,仔细皇上知道了。”
“我不过好奇,也不会让他知道我看这书的。四书五经太过于枯燥无味,无趣得很。每每到太傅那儿去听讲学的时候我都会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哈哈哈!好了好了,你快回去,我还值守呢,不能让皇上罚我俸禄。”纳兰明珠大笑,揉揉她的脸,将她推出去。
回去路上,一路宫人都纷纷侧目偷看富察景懿,心里总跟见了鬼一样。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哦,不对,安布不会喜欢这句诗。”富察景懿一个人暗想着诗句,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
走得远了,那些宫人们才小声议论。
“郡主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吟上诗了?”
“你不知道吧?这是《诗经》,我进宫前在我阿玛的书房里见过。郡主指定有心上人了。”
“纳娥你还看过好书呀?”一位家境不好的宫女羡慕着。
“那是,我可是镶蓝旗宁古塔氏族直系血亲,我阿玛是朝廷要官。”
李斛从偏殿出来,就听见人议论富察景懿,顿时拉下脸来,斥责几人:“曾经什么身份也好,进了宫,伺候了主子,就都是下人,有什么胆子枉议主子!”
“李总管恕罪,奴才们再不敢了!”
“都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李斛嗔怒。
下人们离开,李斛心里无奈,富察景懿还真是问了纳兰明珠了。只盼皇上不要知道富察景懿手里有这么一本书,否则下人们该被问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