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富察景懿拉着张大莲进了门,就瞧见小六指使着下人干活儿。
“郡主,你来得巧,内院和东南厢房两间都差下人先行收拾好了,陈设与澜梨苑无差。你与大娘只管入住就是。”小六见她们来,放下箱子迎去。
“难为你了。”
“什么难为的,只道是别委屈着郡主就是了。”小六领着俩人向内院走去。三人打从进前院的地方有一前堂,前堂当中有一门,穿过了那儿,便到了内堂。内堂里贴着右边的墙旁有一遮帘儿的小门,小门下了台阶,满地铺的是碎石板,没几步,又上了台阶,连着一串雕梁彩顶的连廊,两边种满梨树。穿过连廊,还连着一石拱门,拱门内立了一展彩秀百鸟的红木屏风,绕过,便到了内院的花园,只内院大门前有一花园,假山花草也好,锦鲤池水也罢,尽与澜梨苑陈设模样一同。内院有东西南北四个厢房,院子西北角种了一棵极大的白梨树,余下院内各放了些盆景。
小六领着俩人站在内院,指着东厢房给富察景懿,“这儿的陈设郡主再熟悉不过,奴才也免得带路了,只是大娘不熟,我便领她去南厢房。”
“去吧,我倒好进屋歇歇脚。”富察景懿望向小六,她懂小六,这指定是要给大娘说些什么。既不愿她听了去,那她不听就是了。
张大莲提着一包袱跟着小六进了南厢房,“大娘,这厢房是您住,对面厢房是放杂物的,那边西南角厢房连着后院厨房和下人们住的地方。方才你们进门的地方是前院和前堂,那是接待外人的地方,内院和内堂是您和郡主歇息用膳的。”
小六给她说着,张大莲只管点头,听着就是。她将包袱放在进门的桌上,跟着绕过屏风就见靠着内墙有一席雕花的床,靠窗则是硬榻与一张榻上小桌,屋内茶具衣柜熏香等日用的一些物品都备齐了。
“您看看还缺什么。”小六问道。
“噢,不缺,不缺了。这房间真大。”张大莲见着屋里比她住的地方好得太多了,一时有些吃惊。
“您一会儿要是看了我们郡主的房间岂不要吓着。可这儿始终不如澜梨苑。”小六见张大莲这般模样,没忍住笑。
“这澜梨苑是?”张大莲不解,手却在桌子上轻抚。
“澜梨苑是郡主在宫里的住处,比这宅子大多了。”小六解释,见张大莲这般模样,他却不知接下来的话如何说。“大娘,我们郡主身份您是知道的,郡主拿您作亲人,我们自然把您也当主子。可您左右得清楚,您再如何拿她当亲闺女,这您和她的身份千万别越了矩。”
张大莲对于小六说出的话有些感到突然,好在她也不是那些会越矩的人,这其中的门道她自然清楚。身份有差,姑娘再如何待她好,她也得分清了身份,就得好好照顾好她。
“我都明白,大人放心。”张大莲喏喏的回答。
“原是宫里的娘娘要遣她在苏州的亲信来照顾郡主,对于那些个不干净的人,我家少爷和皇上是不放心的。命我派来宫里的几些禁卫军暗中守着,如今有您,一来也就不再需要那些不干净的人了,二来您更能照顾好郡主。我家少爷和皇上就放心了。”小六确实也松了口气,若是董鄂宛儿身边的人来照顾郡主,别说纳兰明珠和皇上,就是他也不会放心。
“我都明白。”张大莲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小六!怎么这么久还没看好?”富察景懿推门进来。左瞧瞧右看看的,觉得张大莲的屋子有些单调了,只是和凌珠住的房间有些像。许是凌珠那待久了,所以渐渐东西就多了。
“这就好了。郡主可饿了?后厨的人也已经预备好了,不若让他们先给郡主弄些吃的?”小六听到富察景懿喊,心里漏了一拍,还没缓过来人就推门进来了。
“我不饿,大娘,快放下东西,我带您去置办几身衣裳去。”富察景懿兴致勃勃,觉着张大莲既然来着了,实在应该连吃穿都好才行。
“我这衣服还能穿。”张大莲扯扯自己的衣服,不好意思。
“郡主不说,我倒是忘了,宫里绣娘给郡主做了几身平日穿的衣裳,过些日子就来。只是大娘的没准备,确实要到裁缝铺去瞧瞧。”小六一听衣裳,也才想起来,今早来信写太后早半年前就命绣娘裁了几件衣裳,说是给郡主江南行回去后就能穿,没成想郡主没和他们一同回去。自己昨晚捎信回去的时候忘了问少爷要不要准备张大莲的衣裳了。
“大娘,搬新家就该穿新衣服!走啦,我陪您去裁新衣裳。”富察景懿拉着张大莲就撒娇,张大莲被逗笑,想了想就应下了。
“那奴才吩咐人跟着主子,也好帮衬着拿些东西。”小六拱手退了出去。
娘俩出了门,身后跟着俩个丫头和俩个带刀小厮,小六却没告诉这其中各个暗处还有不知数的禁卫军。要说这支禁卫军,原就是跟在纳兰明珠麾下的将士,后来回京才编入禁卫军中,一直也是在纳兰明珠手下做事,作战经验丰富,这一次调遣到富察景懿身边,犹见福临和纳兰明珠的不放心。本是小六也要一同前往的,还备下了马车,可富察景懿嫌人多招摇,也就罢了。
“这集上有一家绣坊,做工精细,样式多,从前我在京城时送到我手上几件,确实不错。”俩人并肩走在街上,倒引来好些人瞩目,许是因为身后带了四个下人。
“就是这儿,我们进去。”富察景懿正往里走,门口店铺小厮就拦住了人。
富察景懿正要问究竟,那里面就出来一个老管家。“小姐,不好意思,今儿我们里边不做生意了。”
“我可没见过生意上门不做的。”富察景懿憋着气嗔笑道。
“这也不是我们不做生意,只是今日有不同,今日我家掌柜的在里面见客,吩咐了不再做生意。”老管家一愣又一笑,弯着腰搂着手解释着。
人都这么说了,富察景懿也是转身要离去,偏巧店里出来一个姑娘,着一身藏青色的衣裳,头发仅用发带简单挽着,发带系结处横插了一支白玉兰的玉发簪。手里拿着一把绣了荷花的团扇。
姑娘身后跟了俩个丫头,手里却一件衣裳也没拿。若是普通人,富察景懿定不多看的,可就奇怪在这姑娘与方才离开的董鄂宛儿长得一分不差,若要真说不同,便是气质不同,董鄂宛儿虽看着温婉,可做事风格与周身气质却与温婉沾不上边,眼前这位姑娘确是真能用一切形容江南女子的美好词语来形容,温婉大方,不骄不躁,柔情似水。那脸红润水泽,一瞧便是养在深闺的小家碧玉。
那姑娘也是瞧见了富察景懿,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隐去惊讶后,才向富察景懿微微一笑,点头离去。此番动作却像是旧相识,富察景懿大惊于她与董鄂宛儿容貌的相似,又见她对着自己点头一笑,便觉得她比起董鄂宛儿,更是让她有一种熟悉感,甚至她怀疑第一次在灵堂见到的董鄂宛儿就是眼前的这人。
不等她多想,姑娘已经走院了。富察景懿这才想起要来做衣裳的事。于是忙喊住要进店的老管家。
“现在人走了,我可以进去了吧?”富察景懿问着,手又在腰间倒腾什么东西。“京城富察家的腰牌,你只管回你家掌柜的就是了。”
“你等等。”老管家见了腰牌,无奈转身去请示他掌柜的。
只片刻,老管家又出来了,手收在了腰前,恭恭敬敬:“郡主里边儿请。”
“大娘,走。”富察景懿牵着张大莲进去。
绕过前面的店铺,连廊通着一道墙,后面竟有一个半大的院子,院子中间的亭子里坐着一个妇人,可年纪倒也不大,衣服花样是烫了色的牡丹花,头上却只用木梳挽着,简简单单别了些木制的镶了祖母绿的头饰。
妇人正喝着茶,闻得脚步声了,才抬起头看着来人浅笑。再近些,她才放下茶杯,对着富察景懿招手。
“柳姨!”富察景懿牵着张大莲快步接近。末了放开张大莲,扑过去抱住了妇人。
“你可算来看我了!前些日子就和明珠那小子来了,也不见来看我。”妇人抱着她笑得温柔。手上搂得紧紧的。
“柳姨,懿儿下次一定先来看您。”富察景懿想起张大莲,挣开妇人,拉起张大莲介绍。
“柳姨,这是张大娘,对我可好了,这次留在这儿,多亏了大娘照顾我。”然后又看向张大莲,“大娘,这是我柳姨,墨尔齐氏,如翎。”
“别听她的,嫁到中原久了,不用那姓了,如同丫头喊我的一样,汉姓为柳姓。”柳如翎握着富察景懿的手,皱眉,“指定受累了,手这么怎么凉?”
“柳姨,我没事儿。大娘,柳姨是昨个儿我那哥哥的额娘。
张大莲表示明白,然后喏喏的点头,搓了搓手,有些不自在。
“你来做什么的?明珠走了?”
“明珠哥哥昨个儿就走了,和九哥一块儿的。”富察景懿坐在柳如翎怀里,眨巴眨巴眼睛,想到了什么,“柳姨,明珠哥哥大婚你可得回去。别再和叔父置气了。上次明珠哥哥刚回来,就听说你离开北疆到江南去了。我可想你了。”
“明珠早也给我来了信,我也不气了,到了日子我自会回去,只想让他们爷俩多担心些。”柳如翎笑得如同一个孩子,心里不知又在想什么歪主意。
“哦!柳姨,我来,是为了大娘,想给她置办几身衣裳。你就选几块最好的绸子就是了。”这才想起做什么来的。
“你多会儿要?”柳如翎拍拍富察景懿,姑娘起身后,她方站起来,走向屋里。“屋里的绸子,都是我不卖出去的,最好的。”
“大娘,您到屋里挑吧,柳姨不是外人,您随便挑,不碍事儿。”富察景懿推着张大莲进了屋,然后看着她选。
左右难为着挑了两匹颜色较暗的,一匹烫金棕红色,一匹印花深蓝色。
“我不急着要,只是大娘得穿,所以还得请您找几件成衣来,照着大娘改改尺寸。”富察景懿手上拿着张大莲挑好的绸子,跟着柳如翎转。
“成衣在外边儿,老钱,你给人量量尺寸,然后照着把店里成衣合适的和大些的都找来!”柳如翎接过富察景懿手里的绸子,对着张大莲比划着。
“这两件儿衣裳我在半月后给你送去吧?”
“诶好!”富察景懿应下。张大莲被拉去量尺寸了,富察景懿才又坐下。
“你不置办几件?”不等富察景懿回答,柳如翎又道:“我倒是忘了,你用不上。诶,你回京后到明珠那儿去,我给你做了几件衣裳,留在府上了。忘了告诉你。你只管找明珠要了去。”
“我知道。柳姨,明珠哥哥告诉你了吗?”富察景懿心想金玉的事儿柳如翎知不知道。
“什么事儿?哦,林金玉吧?”柳如翎愣,然后想想应该是林金玉。“说了,他大了,就随他去吧。婵颜是个好姑娘,我相信明珠知道怎么做。”
“我也相信,一定能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