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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样自我自大自以为是的人，真的会愿意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做出这种牺牲？

她无从想象。

她想到昨日她在雨里对封潇声说，他一定不会记得今日是陈母去世一年的日子，他没有反驳。她想起白日她在墓园里对封潇声说，他从来就不知道悔改，会脏了陈警官他们轮回的路，他亦无半句辩白。

他不对自己的转变做出半句解释，更不愿意在口头上输了那毫无意义的面子，只是用这种愚蠢至极的方法，让她不得不看到他的改变，甚至为自己对他的误解感到难以抑制的一丝愧疚。

她想起他的话，“至少他们墓旁不空，有你惦念，而这些已经是我的可望不可即。”

他不再用过去那种巧取豪夺的手段，不再往她的身上铐上枷锁，而是开始步步为营，让她产生对他的共情，让她看到他的蜕变。

他多阴险。

柯滢垂着眼，整个人靠在沙发上，累极了一般望着怀中的女儿。何悠的桃花眼越发明显，深棕色的瞳孔却是随了她，不似封潇声那般深邃得可怕。柯悠总是喜欢很专注地看着她，那眼神她在封潇声看到过很多次，令她熟悉得害怕。

她常听到万晋抱着柯悠悄悄地感叹，“你和你爸长得真像。”

她也常听到连莲，王阿姨乃至是楼里楼外的邻居们夸柯悠的眉眼生得极好，只是所有人都避着她不愿意让她联想到封潇声的名字，她便就当作毫不知晓。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柯悠长大，可又害怕她的长大。她听说像爸爸的孩子长大后有福，她希望她有福，却不希望她过于像他。

她的内心一直都处于矛盾之中。封潇声当初为何要如此偏执地求她生下这个孩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终于越发理解。

只要有柯悠在的一天，她就没办法把封潇声忘掉。

而恨意却会在漫长的时光中逐渐泯灭，她总有彻底放下的那一天，到那时候，便是封潇声的得逞之日。

封潇声掌控了她的过去，也掌控了她的未来。

柯滢把熟睡的柯悠放回床上，缓缓走到了房间的衣柜前。她伸手将柜门打开，柜子内分了三层，最上面挂着的是她的衣物，中间叠着的是柯悠的衣服，最下面一层，则是那些不太用得上或者即将抛弃的旧衣。

在那堆旧衣当中，有两条裙子因为那上好的材质和独具一格的设计，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它们被放在了最不被人注意的最下一层的最边角，好像送出这衣服的人一样，不太见得了光。

柯滢只是看着，却并未拿起。那裙子是澄澈的天蓝色，大的那条后背开了一个小小的镂空，镂空的形状为一只白鹤，看起来闲散而逍遥。裙子是叠着的，白鹤的部分正正摆在上方。小的那条看起来像小公主的服装，裙尾蓬蓬的，裙边上点缀了几朵盛开的向日葵。

柯滢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封潇声的人，她明白这两条裙子代表了他怎样的期许，然而这期许也只能是期许。

她不会回到过去的逍遥，柯悠也不会是他的太阳。

踽踽独行走完这世间已然不易，不敢再希求踏着彩云，翩然游荡。

柯滢重重又把柜门关上，她想他永远都不会告诉封潇声这衣服还在，封潇声伤她的身，她就伤他的心。

痛快吗？好像没有。她看到封潇声受伤的神情，故作淡然的语气，以及他站在风雨里悄然留下的泪，只是在想，原来他也能痛成这样。

再无多余的快感。

大概是爱淡恨也淡，就什么都不在乎了，所以只能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坚持着和他抗衡，用他的痛苦来让自己清醒。

柯滢以为她会接到封潇声邀功的电话或短信，然而一天过去了，什么也没有。陈警官的案子连续多日发酵，封潇声的名字在网络上被反反复复地骂，她一直看，看他们猜测封氏是如何只手遮天地在南昭横行霸道，封潇声又是如何自由猖狂地游走于黑白两道。

看得多了，也就厌了。封潇声那么个小心眼的人，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竟也开始可以容忍这些斥骂之声，她有时是真的觉得好笑。

而身处青云市的封潇声，此时正在夜以继日地利用卖掉赌场的钱开办正规的广告公司，远在美国的林欲悄悄给他送去了几位得力助手，让他事半功倍地走上了正途。

有关公司的任何事情都尚未步入正轨，唯有公司名在一开始便已经定下。

不再是那俗气而嚣张的封氏集团，而是一个低调但意味深长的新名——JS

申世杰的杰，封潇声的声。

从今往后，记住他的名，做对得起他名的事。

他要自己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