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没事，我知道的。”
“等我回来，如果我能回来的话，我再陪你去金鳌岛上钓蟹，我们去钓一整个晚上，你有什么话，都说给我听，我都听你说，好不好？”
“到时候，我就再也不走啦。”
……
菡芝也死了。
西岐阐教的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作心慈手软，那姜尚攻破九曲黄河阵的时候，高愚打神鞭，刚好遇上了拼死反抗的菡芝，当头一鞭，将她打得脑浆迸裂，身子一软，当场毙命，倒在了地上。
孙错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三天三夜没有吃饭，没有喝水了。
他整个人都枯瘦了一大截。
其实，他知道的。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五岁的哪吒曾经射杀了石矶娘娘的弟子，找上门的石矶娘娘被太乙真人用九龙神火罩活活烧死，那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可菡芝却说，几十年前她的父亲也死在那几。
广成子、赤精子……都是昆仑顶上的上古金仙，如何又会掺杂进人间的争斗之中？
他所修行的种种神通妙法，无不是上古秘传，从未听说过流传于世间，可在这座岛上，处处可见，浑不见半点稀罕。
他其实早就已经想过，也许他所处的这个地方，根本不存在于人间。
那个将他带到这里，从此杳天音信的“陆压道人”，究竟是什么人？
他不知道，现在也不想知道了。
他一度想要骗过自己，告诉自己，哪怕全是假的，他也可以安心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看遍这里的繁华，和那个一起长大的小姑娘一起，携手走完一生。
他想忘记仇恨，忘记痛苦，因为他知道，他真正的仇人究竟是什么。不是哪吒，不是天兵天将，而是玉帝，是天庭，是三界六道真正的主宰。
他光是活下来，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和胆魄，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复仇，自己敢去复仇。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母亲临死前的那句“快跑”，将他的一生，定格在了孩提时那个绝望的午后，他从此再也没有长大过。
可是他没想到，原来就连骗自己，都是这么困难。
他坐在床头，静静地待了很久很久，终于伸出了手，轻轻打开了菡芝留给他的那个包裹。
窗外，人声鼎沸，余下的修士奔走相告，听说闻太师兵败绝龙岭，已经被云中子的通天神火柱活生生的烧死了。
孙错却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包袱里，是一面有些残破的旗帜。
黑边，青底，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两个大字。
“碧、游。”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两个字，可是这两个字像是烙进了他的骨髓，灼进了他的心肺一般，给了他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宁和无谓的力量。
“碧游。”
“碧游。”
“……碧游。”
窗外，他看不到的地方，整个小世界里所有的岛屿，都随着他的这一声声喃喃中，逐渐崩溃、摧毁、消散干虚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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