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give the dead an inauspicious name,
Let the living have everlasting love.
让死者有永垂不巧的名,
让生者有永远不灭的爱。】
没了心脏的游魂飘荡在人间,诉说着哀愁,苦怨。
一切归于平静。
大战后的尘世是带着血腥味的,黑泽尔轻轻揽住浑身是血的加兰,唇瓣摩挲着他光洁的额头。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他以为他可以坦然的等到这一天,平静地取走他的心脏,再做一切他准备做而还没来得及做的事情。
可终究,这个淡然自持被一份火烧似的浓烈爱意击了个七零八落,它以摧枯拉朽之势让他们自焚在情爱中。
他接受不了。
加兰,要走了。
那个经不起逗弄,会轻易害羞的;那个会温柔的摸着孩子掌心安慰的;那个对未来对人间都充满善意和希望的男人。
他的神明。
终究也要带着圣光一起离开他。
加兰看不见了。应当是被最后的幽火灼伤的。他探寻着,摸到了黑泽尔的手指,随即紧紧攥在手里,颤着声缓缓道出:“等我死了,你自行将心脏取出。要快,否则……”
“你不会死!”黑泽尔打断他。
他不至于如此糊涂,不至于如此冲动的,他是一只活了很久的老鬼,任何情况下都能安然处之。
“你这般聪明,又何苦自己骗自己?”加兰闭着眼淡笑着。
是啊,为什么不愿意相信?周遭劫火遍布,鲜花凋零,黑压压的一片,发出浓烈的焦臭味儿。一派死寂。
分明就是往死之势。
任何人都挽回不了,他知道的。
“加兰,你活的太明白了。”黑泽尔眼里透着泪光,黑色的发和着血液粘腻的贴在两颊。“可我不想……所以你能不能哪怕是为了我,告诉我,你还能陪着我?”
加兰从没有听到过他这样悲怆的声音,他看不见,但听声音,他知道,黑泽尔哭了。
于是他沉默着,哪怕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也必须陪着黑泽尔,那个他最后终于放在心上的人,一个接受的时间。
他不该动情的,要是和当初一般,是陌生人,哪怕是仇人也好,也不会造成现在这般情形。
“加兰,你说过。伊甸的草原很好看,你想去那里看看盛夏的牧场……看看新生的小羊。你还说贝尔蒙莎,那个镇子里有个老妇,她烤的苹果派特别好吃……你想去尝尝。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我向黑雨请一个长假,我陪你,我们……去看看……”黑泽尔觉得他已经到了边界了,只差最后一点点,他就能崩溃。
加兰轻触着他的脸,突然露出一个很淡很淡,却很灿然的笑容:“好。我们一起。”
“不……不……不是以后……我们现在就去。”黑泽尔觉得加兰不会死,但是任何事情他知道现在不做,以后就不会有机会做。没有理由,就只是因为他这样觉得。
也许他已经潜意识里知道了一个必然的事实。
他不愿意面对。
黑泽尔把加兰抱起来,他们回到了初见的古堡。
“今天太晚了,明早,天一亮,我们就走。”黑泽尔低下头吻了吻加兰的脸颊。
伤口已经清理过了,污渍也洗干净,换了崭新的衣服。
这些都能做得和以前一般无二,甚至还能更体面。
可他们谁也不能阻止生命消失。
没有人提及,他陪他做梦,他陪他最后一次。
圣亚里斯夜晚的星星很美。
“黑泽尔,带我去古堡上面坐坐好吗?”加兰笑着。
“你不休息吗?”黑泽尔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插进加兰柔软的发中,轻轻抚摸着。
“我想看看。”
“好。”
古堡顶层,可以俯瞰整个圣亚里斯,人们点着灯火,老旧的酒吧时不时传来歌声,面包店的老板在准备明早可口的面包,彪壮的父亲一把捞起淘气的孩子准备回家,身后跟着你含泪唠唠叨叨的母亲。人间还是安好,灯火璀璨。
这是他爱的人间,也是他拼死也要护好的人间。
任何一点烟火都能点燃希望,洗除罪恶。
“不要为我痛哭,不要为我悲伤,坟头无需玫瑰的芬芳,也无需柏树的茂密,就用青青之草把我遮蔽,沾着湿润的露珠雨滴,如果你愿意,可将我记住,如果你愿意,可将我忘记。”歌谣里这般唱着。
“月亮很亮。”
“星星也很亮。”他们俩对视一笑。
加兰靠在黑泽尔肩头,两人双手紧紧交叠。
以后我就是你的心脏,伴随着你的喜怒哀乐一起跳动。
“我永远爱你。”
晨曦在远方渐渐而来,驱逐一切黑暗,尘垢荡然无存。
黑泽尔摸着再也暖不回来的手,闭上了眼。
“忘了告诉你,这世界上最后一个恶魔,是我。如果阳光是你,甘霖是你,鲜花是你,那么我愿意将我生命献祭,加兰,我会来陪你。到伊甸的草原,到贝尔蒙莎的小镇,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这一次,我们以爱封缄。”
我在没有你的日子里用心去吻你。
很幸运,我们之间没有告别,我说过我会陪着你。
自此,世界上最后一位神明与最后一只恶魔一起陨落,人间没有不同,山川依然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