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后来的几天过得虽然依旧清贫节俭但是好歹也是过去了，贺峻霖上学宋亚轩就留在家里打扫这几十平米的小家。大概终于觉得寄人篱下单调的家庭主夫的日子是闲不住了，宋亚轩开始出门找各种各样的能日结工作，几乎把能体验得都都体验了一遍。
好事当然也不会一直来，宋亚轩也尝到了不被幸运眷顾的滋味。
“别墨迹别墨迹，这里还有其他项目的，别拿了工资不干活。”声音吼得响亮，“一个个的别给我偷懒，今天把这堆运上去才可以休息啊。”
烈日当头，安全帽下大汗淋漓的宋亚轩自然是累得直喘气。
“小伙，搭把手。”旁边老哥吆喝着，宋亚轩连忙起身开始忙活。
把装着几百块砖头的推车拉倒五楼不是件容易的事。及时包工头嘴里说着多劳多得，最后分到的钱大概也只能顶个自己的温饱。大家都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瘫在地上掐着时间，被包工头这么一吼又得马不停蹄起身做事。
宋亚轩看了看工地的大钟表，两点了。
他已经干了八个钟的活。早上贺峻霖回校时自己还叮嘱他最近流感又起来了别吃太腻的东西，现在不知道贺峻霖病没病，自己倒是累得可以送去医院躺着了。
“来来来，一——二——三——走起！”咬紧牙关，宋亚轩使劲把车往上抬了起来，又是一车五百的砖头，重量也是骇人。
“该死的，上个月工资又不结，一直拖拖拖的，老子还在这里给他干事。”老哥看着也不大，直接扯了上衣开骂。
“老子给人骗了噢说工地赚钱，我以为混得好辍学来咯。”老哥一身都是黝黑黝黑的，肌肉倒是练得十分结实紧致。他看了看宋亚轩：“新来的吼，以前没见过。”
“是，我刚来的。”
“哎呦你说你小小个的干嘛不回去上学，来着混没出路的小伙子啊。”老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把宋亚轩说得一愣一愣。
“我瞧你这样刚刚高中吧，白净白净的来工地干累死人的活干嘛。”老哥一手搭着一手把砖头拿下来摆正，宋亚轩也照葫芦画瓢把砖头卸下整理好。
“你啊，还是读书才是正业知道不，体力活的钱不是每个人都能赚的。你看看你都虚成啥样了，喝水了麽。”老哥话糙理不糙，逮着宋亚轩就一顿说，好像是要把当年狠心辍学的自己给狠狠骂一顿：“我现在最看不惯啊就是你们这些个学生仔，楞个年纪不去上学和我们一样在这里干活。你说你能拿多少工钱啊，多少个又是做了几个钟就跑掉的...我跟你讲啊，隔壁村头有个姓李的那一家阿爷阿婆。本来老年得子就让他一身伤病咯，他那不孝的儿子啊硬要跑来工地上班啊，说是什么不想看到爹娘辛苦自己要分担吼，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啊，从那个顶顶上掉了下来啊...”
老哥情绪一下就上来了，还指着那个放眼望去离自己几米高的台子：“你晓不晓得那个死样是多惨啊，可怜人家爹娘白发人送走黑发人，尽孝尽孝把自己给尽走咯。他爹娘来这里认儿的时候哭得那叫一个悲烈啊，喊天喊得都没人理啊，我们就在旁边站着，想给老人家安慰都做不到...”
“最后也不知道几个臭钱就买了人家儿子的命，真是好死不死的，如果让我儿一条命来换这点臭钱我肯定是要闹起的。”
“谁稀罕他几个臭钱，要不是生活没法子过了谁稀罕给他打这么累的活啊。”
“我当时也不晓得他父母怎么就来了个几天，来了啊就抱着那个黑白相框哭啊撕心裂肺的阎王爷看了都得怜惜。后几天他父母也没来了，我们都以为这事是被谈妥了或者是被压下去咯...”
“直到我工友几十天前带我去那个村里看噢，村子里的人啊都说人爹娘在儿子没了的第四天也撒手人寰了咯...”
老哥说得潸然泪下，用沾满了混凝土的手臂使劲抹掉了流出来的泪，他摇了摇头又开始忙碌起来。
宋亚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怪悲伤的共情实在蔓延得太快，感性淹没了理性，自己的眼泪也不争气流了几滴下地。
“行咯，我也不是怪你，大家都是穷人没啥贵贱之分的，”老哥看着宋亚轩气氛不对，以为是自己把人家骂得不敢出声了，“我也是一时心急，你啊能找回学上最好了，再不济的找个其他的工作养活自己，别来这里卖不值钱的命了。”
宋亚轩点了头，老哥又和宋亚轩聊了些平常的琐事。
“你咋滴出来打工了咯，咋的没书读了？”老哥的确也好奇这白净的小伙子怎么就来工地上了，看着也不是常干体力活的样子。
“不是，我是出来实践的，住朋友家里。”宋亚轩说得真假参半，外人倒也摸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哥倒是听了一脸愧疚，自己给教育错人了，原来这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学生啊：“啧啧原来是大学生啊，我说长得细皮嫩肉的就不像干活的人。”老哥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自己的胡渣，几天的日夜颠倒班让他胡渣也参差不齐挂在脸上：“刚才还听我这么训你，是不是都嫌我多嘴了咯。”
“没有没有，我都听心里去了。”宋亚轩给了老哥一个会铭记于心的眼神，示意自己并没有嫌老哥话多。
反而自己真的觉得老哥说的话挺对的。
自己这样放弃了学业流浪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呢。
宋亚轩知道会有个头，但肯定不是现在，望不到头的事情不如不想了。回过神后又是把一车砖往上抬，他感觉自己已经做到肌肉记忆了。在第三个来回后宋亚轩发现了自己身体不听使唤了，手和脚开始不自然地抖了起来，脑子也开始晕晕乎乎的。
在视线完全模糊掉的前一刻宋亚轩看了一眼大钟表。
五点了，小贺放学了吧。
贺峻霖放学后就赶了回家，倒也不是因为怕流感倒霉到自己身上，更重要的是他在昨天的政治大考里拿了个第一的好成绩。他现在巴不得把试卷拍到宋亚轩脸上告诉他自己虽然数学不好但是政治这里着实顶天立地。
想着几天前宋亚轩教育自己的样子贺峻霖就来气，虽然别的家长巴不得给自己孩子上个十几个家教啥啥都齐全，但真的有个和你年纪相仿的人却比你厉害这么多的时候还是会由衷感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我才不服气。
贺峻霖一路小跑赶回了家里，连张真源都打趣说你要是体育考能跑出这个速度自己体育生第一的位置都不保了。
气喘吁吁地跑上楼，开锁拉门一气呵成。
“宋亚轩你看我考了个啥名次——”
最近屋子里东西多了挺多，空气里也没有听见一句回话。
“不在家啊...这人哪去了。”贺峻霖有些恼火，不是说流感严重传染厉害吗，早上还念念叨叨的自己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贺峻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下肚之后揣着杯子在阳台发呆。
前面依然是透着微光的珠江，差不多也是太阳下山的点了，黄澄澄的光照下来还是挺好看的。
贺峻霖往左边看过去，最近工地应该是在准备开建了，大白天的的确是扰民的要命。噪声冲着耳朵来，就算在隔了几十米的旧宿舍楼也能感受到这震耳欲聋。贺峻霖还在昨晚和宋亚轩说这怕不是在建房子，是在打算挖穿这地球了。
贺峻霖也没打算多看，但是有一处人群聚集的地方让他视线停留住了。他本来不是什么爱凑热闹的人，但是就是没办法把目光从这群人移开。
直到人群熙熙攘攘的让开一条道，贺峻霖看见有个穿着全蓝衣服的人被另外两个人扶了出来。
全蓝啊，宋亚轩今天也穿得全蓝。
不对啊，这人身形怎么这么眼熟。
贺峻霖脑子一根筋突然断了，瞬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在门口把鞋使劲一挤就冲下了门。
混蛋，自己跑出来打工还给我出事了。
宿舍到工地不远，但是贺峻霖用了这辈子都没跑过的速度飞奔了过来。他知道工地最近大量招人，啥样得都能去干活，打的日工还没个合同保险的。他自己是挺有自知之明地想了想就放弃了，宋亚轩这个脑子一根筋都没有得怎么这么倔，又不是养不了他了怎么不要命起来了。
工地只拉了个潦草的警戒线，贺峻霖直接一把抓开朝着人群跑去。
“诶诶你，这里不能进啊——”
几个看着比较年长的阿叔想拦住他，都被他转身躲了过去。
“诶，安全帽带了没啊——”
贺峻霖捡起一个散在地上的安全帽套头上就往里跑，工地里不仅尘大，到处都是岌岌可危的水泥钢筋，总不能突然一命呜呼了。
“阿叔，那个被抬走的人呢，”贺峻霖气喘吁吁的，他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你看到了吗，那个人衣服全蓝的，被放到哪里去了啊。”
阿叔急忙指了个方向，可能以为贺峻霖是那个人亲戚还是什么的来接人了。
贺峻霖往阿叔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看见远处树荫下一个蓝衣服的倒在地上，旁边有个光着膀子黝黑肤色的人在替他扇着风。
贺峻霖跑了过去。
“阿叔...不是，老哥，他怎么了...”贺峻霖累得直喘，指着宋亚轩问道。
“晒晕咯，低血糖了吧。”老哥拿着蒲扇给宋亚轩扇着，旁边还有一瓶刚喝了一半的矿泉水。“你是他亲戚哈，你看看他吧，我要回去继续干活了。”
贺峻霖道了谢，坐到树荫旁扶着宋亚轩。他想起自己和宋亚轩去百货店还买了几颗几毛钱的糖，连忙掏出来喂到宋亚轩嘴里。
贺峻霖摸了摸宋亚轩的额头，确定了没烧后松了一口气。
“快醒醒啊——”
贺峻霖拿着老哥留下来的蒲扇给宋亚轩吹着，宋亚轩湿透的刘海也被吹得有声有色。
“你顶着这张脸这个身材跑来工地打什么工，真的是不嫌事多。”
“要不是我看见了你今天就在这躺尸吧，曝尸荒野都没人管你。”
“你回去卖唱都好过来这里啊，你到底哪根筋抽错了。”
“你再不醒过来就回去卖唱吧，爱上哪去上哪去。”
“不行...”
宋亚轩微弱地吐出两个字，眼睫毛扑闪扑闪得半睁不睁。
嘴唇苍白得要命，整个人看着就血色全无。
贺峻霖也没想到他突然就醒了，赶紧把他扶正靠在自己肩膀上。他一看就知道这人累得不轻，整个人都是脱水的状态，活死人都没他这么病态。
“别着急起来，喝点水，”贺峻霖把那半瓶水打开一点一点地喂进宋亚轩嘴里，宋亚轩一点一点地嘬着，矿泉水冰凉的触感让他有了重生的触感。
差不多喝完了，宋亚轩意识也回来了。他对焦到贺峻霖身上，他知道贺峻霖肯定要数落他了，但是能听到这个人一直嚷嚷就让他觉得安心。
“小贺，你放学了啊。”
贺峻霖反应过来，顿时也被气消了。
这人就是喜欢作死，算了这次就绕过他了。
“是啊宋大爷，你说你是不是闲不住，怎么还给自己搞事。你说你今天要是就在这一命呼吁了我救你还是不救你，你今天要是没了我打死都不会来认你的，太丢人现眼了真的。”
贺峻霖就算心里原谅了宋亚轩，但是挨不住他还要过一遍嘴瘾，最终就是两个人都口干舌燥地躺在树荫下。
“行了，回家了。”贺峻霖先站了起来，伸出手给坐在地上的宋亚轩。
“好，回家。”
夜色弥漫，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闹剧随云烟而散。两个人并排走着回宿舍楼，前几天的宋亚轩还搞不懂入口在哪里，连贺峻霖家住几楼都不清不楚的。现在倒是能黑着灯准确找到方向了。
贺峻霖走得急，门都没有关。好在是破烂房子也没人愿意来抢，推开门打开灯，贺峻霖从床底掏出一瓶水扔在宋亚轩身上让他多喝点。自己拿起了换洗衣物就出了门去洗澡了。
宋亚轩喝着水，目光被桌上的白色纸吸去了目光。
“贺峻霖，高三七班，政治模拟考总分九十。”宋亚轩一个一个字读着，他仿佛见到想来找自己炫耀分享喜悦的贺峻霖蹦蹦跳跳回来发现自己不在这里又到处找他身影最后心急地冲出门的身影了。
“真的是，给他操心了啊。”宋亚轩轻轻笑着，把试卷重新放回桌子上。
贺峻霖也在宋亚轩放下试卷的那刻推开了门，两个人都像定格住了一样。
少年清晰的轮廓被勾勒得清晰十足。
“我是第一。”贺峻霖拿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向着宋亚轩笑。
“我知道。”
“贺峻霖是全世界最棒的小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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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的碎碎念，
在连烧两天后终于退烧了，马不停蹄赶回来更文。
两个小朋友都是对方的颜粉吧，太可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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