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消息便传遍了这小小的村落，村民们纷纷赶来送上贺礼，同时，所有人都惊叹于菀灯那一头银白的头发。
尽管那层发还很短，紧紧贴着头皮，但早已显出不同寻常的模样。
菀灯的白发并不显老，在阳光下近乎透明，将女孩衬得那样空灵，澄澈，像坠落人间的天使。
“她就是我的天使。”白秋霁抱着孩子，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可是，村里人在见过女孩后，却都不同意将她留下来。季子舟对此似乎早有预料，只是静静道:
“她现在是我的女儿。”
“可……不行啊，你也知道，天生白发象征着什么……”有人说了出来。
“……那又如何?”
那人面对平静的季子舟，哑然。这时，一位老者走了出来，拄着拐杖，吐出来的一字一句都透露着威严:
“不行!天生白发是不祥之兆，子舟，你难道要看着我们所有人为她陪葬吗?!”老者顿了顿，语气轻了一点:“将她放回去吧，虽然这样做对这个孩子来说很残忍，可也是没有办法的啊……再说，你还年轻，还有机会，也不急于一时……”
“孟老，不用说了。我从来不相信什么来世今生。”季子舟打断了老者，扫视了一遍人群，翻涌其中窃窃私语竟全部平息，这时，他才继续说道:
“……我只知道，人就是人，我们所有人包括这周围的一切，都只是天地间的一粒尘埃。不应该有人因为生来的不同就必须失去生命的权利……”
“活着，活在人间，活在今生，便是最灿烂的。”
季子舟望着面前呆愣的村民们，却又似乎透过他们看着别的什么。
“我知道你们很难接受，可我……该结束了，这自古苟存的荒诞。”
人群沉寂了，很久很久。这些话他们确实很难接受，那是怎样的话啊，严重点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了……
可是，他们心中的某处似乎被强烈地撞击着……崩塌……
季子舟已显出一丝老色的脸上还是很平静，昂然挺立。而这些话，谁又知道他在心中藏了多久呢。
在他背后，是他的妻子和孩子，此刻，他是一个父亲。
不知过了多久，又仿佛没有多久。斜阳落在窗口的时候，已记不清是谁先起头，人群爆发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无人言语，却经久不息。
自那天起，斜阳村有了个村长。
自那天起，村长家有了个女儿。
……
即使成为了村长，季子舟也还是住在村西头山脚下的小木屋里，唯一变了的，也许就是这栋小小的屋子周围多了些欢声笑语和属于女孩轻快的足迹了吧。
菀灯今年十四岁了，很难想象，曾经那一团小小的生命，如今会长得比门前的小树还要高了。村里人也早已接受菀灯不寻常的白发，甚至开始有点欣赏起这份与众不同。
窗外有斜阳停留，草木枝叶向天，菀灯坐在不大的学堂靠窗的角落，银白色的长发在阳光下闪着点点的光，手托腮，看着讲台上踱着步讲得情感浓厚的先生，双眼微微有些失焦。
春天的阳光总是暖暖的，总是使阳光下的孩子们在难得静下来的时刻昏昏欲睡，仿佛连空气都带着微醺，环抱着人们都芬芳的泥土的清香，唱着儿时的歌谣。
这是村里的学堂，这是学堂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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