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郎!"
姜小闻蒙着大眼搁被子里嚷嚷,谁知那一手掀开就是光线漫天。
"傻丫头!叫谁呐?你对象啊?"
"妈?!"姜小闻不禁一抖擞,自己这睁眼再见怎么就真醒了。
"不对啊?!可还没到一个月怎么就醒了!"
一边下床一边试着摸索着周围熟悉的装饰。
头顶上持续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灯泡声。
"嗯…几点了?"
"八点。"
姜小闻嘴里呼出一口气。
手指头笔画着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现实的,就连感觉都有一点不真切。
对于一个月的记忆真的好短暂,大部分记不清楚,甚至模糊…
对!是很模糊的感觉,像真的在做梦一样。
身上被刀片划伤的痕迹,一点也没有。
"难不成真就是做了个梦。"
姜小闻抛挠着头发开始打理起浑身上下,时不时总能想起的,是他。
手指甲已经被掌心的肉凹陷消失,不过还在死死握着。
这个江玉郎的面貌是所有梦里最清晰的画面,尤其是在接吻的时刻。
好奇怪…
姜小闻红着脸,赶紧泼了一把冷水。
精神恍惚的下楼,扭头在一场黑黝黝的烟雾包裹之中打了个冷战。
"喂…"眼前的女人突然朝自己大喊一声。
霎时间停住脚步,仿佛是想起什么,姜小闻带着一脸被动。
脑海里已经开始播放着在昨日的庆阳路中发生的过的所有画面…
光斑裸露的表皮,青石砖马路雨水朝光色执手。
如往常一样,粉红外壳包裹下手机总会提前一分钟自动颤抖。
“嗡嗡嗡”
清晰触发的耳部中枢同时接到指令,手臂与眼神显然迟钝良久。
貌似潜意识里还在试图抹杀一切。
人生计划中再也不会出现那个骇人听闻的“大学生时间课程表”。
“呼~”
抬头反复凝视,落日小脚逐渐攀向深黑色沙发脊梁。
余晖似乎彻头彻尾进入了休眠期,黑糊糊的墙壁上浮现出一张又一张即将发霉的招聘广告。
“仅还有三步之遥”姜小闻踮脚前行,偷摸摸如贼寇般审视拐角密闭处油炸杂货铺。
“叮咚!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时分正三点!”
熟悉的关东煮熬起油炸味随座机电话扑面袭来。
破碎楼阁被帷幕松动,一扇正方形窗口仰面敞开,随之是七八十年代的大门,门口被两三搭矿泉水抵住边角…
“还是百年不变的老样”
姜小闻提动单肩包耸驰臂膀,刻意扳着傲娇面庞抬头挺胸跨步朝前。
一阵阵脑门子溢出豆大点汗珠,眉头随情绪不自觉产生纠结。
倘若回到从前,她巴不得一步就抵达前方家门口,远远躲开这满是灰土与油渍的地界。
不过今时已然不同往日,空透的钱包自己就能扭转方向盘。
闭目养神开始重新构思:
十几年丝毫不变的橙黄色地沟油铺满白瓷砖;稀奇古怪的特殊食材需要加工处理;以及任性妄为的,重复使用过N次的香精足足可以灌满无数瓶小药罐…
肮脏的商业行为不禁令人发指,对于张弛有度的正常人来讲已经超出预期范畴。
更何况是要求当代与生俱来就刚真不阿,美丽与智慧化身并肩的美少女呐!
难度系数巨大,姜小闻面色恐怖狰狞。
“可是我需要一份工作!”
没忍住前进脚步,双手篡拳,姜小闻干瘪喉咙对着窗口请求道。
看着左右街道上新冒头的插秧兰花,紧张感足够掩盖漆黑屋室内地沟油的肆虐膨胀。
“说说吧”窗口女人发出哽咽,眼睛不定时朝外张望,似乎略显惊讶。
伸出手指,姜小闻特别将大拇根亮出来狡猾对视。
“一千?”窗口女人突发窃喜愚弄道。
“当然…不是!”顿时达到极品尴尬,姜小闻稍稍把手指倒过再次幡然一新。
“当!当!当!”
简简单单的比划着“四千块人民币。”
“这,恐怕给不了…”窗口女人很直白。
囧困佝偻外边下提溜极具时代感暖壶往玻璃杯倒灌凉水。
不知僵持多久,鸦雀无声中女人勉强伸出三根手指让步。
“三千五,再多不可能…”
对于毕业于非名牌大学,不过普普通通的姜小闻来讲,三千五的价位最好谈。
不过提前得约法三章,合同是必须拟定的。
固执而又蛮不讲理,仅对于一家破旧不堪随时可能倒闭的关东煮杂货店来讲属实为难。
免不得窗口女人听来坏笑,头颅仰面顺外围打眼琢磨。
“没人…”
姜小闻料定窗口女人比自己更清楚约法三章的涵义,索性是一些外人不能听的商业机密。
“好,你尽管接着说。”窗口女人异常冷冰冰,贸然间身体与姜小闻拉的越发亲近。
匆匆忙抬手迈腿,手臂沿门口一侧抽出小瓶矿泉水,自己摇动瓶盖却不喝,复将指甲盖敲点灰土。
欲罢想要争辩,窗口女人刻意假装沉默不语。
“不可以用地沟油,关东煮配料也必须由我来按时更换,而且一切都得合规合法!”
“你,能答应吗?”
姜小闻瞬间像个律师,谈判都搞的有理有据。
“不能答应又如何?”女人突兀大放言辞。
“什么?”
皱眉难以分辨,姜小闻甚至有觉自取其辱,索性这店铺也看上去顿时令人反感,扭头便可以来个反手举报。
窗口女人满脸堆笑,相反毫不在意挥挥手,扶持老旧门头 彳亍行来…
很长时间才找到两把木凳,说是仅存的两个。
一个是尘封不动的,永远属于她那过世已久的丈夫。
反正凳面经年长,皆残存于虫子腐蚀破败之中。
“不坐?”
窗口女人实则已有六七十岁的年纪,矮矮搓搓身体略微宽胖。
“不坐了…”
无心谈资,只想把约法三章弄清楚的姜小闻没想到老女人会轻而易举答应自己要求。
不过事出有因必有果,显然这样刻薄对待一把年纪的老太太确实不像话。
尽管从体格子上往往看不出任何大碍,
不过若真有一天自己可以足够温柔与细腻处事。
没准下次再遇到这般老奶奶模样的家伙可以令其延延益寿…
身体依旧紧绷,浮想联翩的意念总能让人感到面面相觑。
半响转瞬即逝,老女人从腰间盘中央呈递出一份纸面合同。
但,基本靠猜。
本能上姜小闻自认知为众多数卫生纸揉搓到一起的潮湿模子。
“是什么?”还是需要事先打探清楚。
“合同啊…”老女人张开半面纸卷沙哑哽咽道。
“还真有?!”
对于第一次签合同,姜小闻万万没能想到。
即便是连载的密密麻麻字条都没有,果断的就一张厚厚白纸,上面只记载着三组格外显眼而明了大字:
“承诺人、画押处、签字。”
试图反看另一侧,姜小闻再次被老女人手臂遏制。
突发雷霆咆哮,这面前不淡定的老女人自顾生气。
“你就签字呗,简简单单滴,咱们不懂不讲究,又是邻居十几年了,你怕个啥?”
姜小闻想来确凿,索性签字画押一键到位。
“祝我们合作愉快。”老女人面带微笑,后背继续双手篡着。
“不过还有一件事!”
掂嗤绕到关东煮的铁窟窿中,老女人使用牙签拾起最大的长板肉予她吃了。
姜小闻怎么敢呐?
像她这样的三好青年可不爱惜这种玩意,哪怕是明早鼻尖上冒出个芝麻粒大小的痘痘便是让生剥活剐了自己。
摇头、抬首、甩舌、呐喊。
巴不得让姜小闻吃一个尝尝,老女人最后迫不得已扬言实情。
“果然是大言不惭!”
唯独承认这长板肉是最为新鲜的生意买卖,姜小闻才能确认自己的早年猜忌。
硬让人“快吃!快吃!”。
一番兴高采烈的老女人乍然不像个六七十岁的家伙。
“吃,我吃…”以泪洗面纵是人间长情。
姜小闻这才意识到,人有的时候为了工作就得啥都服从…
呆呆傻傻,姜小闻不许嘴巴瞎说什么大实话。
“毕竟长板肉确实可以!”
自己好歹留下一些薄面,假模假样翘着二郎腿坐下打量。
老女人固然活的轻松,既不需要成年人的勾心斗角,小小的关东煮便可以泡走一代人的童年。
“一天的工作量是下午三点到晚上八点”
“三千五我恐怕是要多了。”
姜小闻挠头木纳,不过这算不算倚幼卖幼?
安详恭坐的老女人不说话,她或许真成了频频点头的古代女子。
含羞而内敛,互不在意反而相见时别样自在。
“童年的你…”老女人借着夕阳风开口引发话题。
不过说来一脸惭愧,儿时记忆少有不叫自己脸红发烫。
“即是邻居本不应该举报您…”
姜小闻脱口而出,她自己不太好意思勾勒当时举报这家油炸店铺时“昂扬”面目。
“这算什么话?你那时候才多大,十几年前的事,早就过去了…”
语重心长不同平常人喘息,老女人满脸沧桑疲惫表情。
黄昏冒失迭促赶来,短短交流下瞬间蒸发两个人的一个时辰。
“下课了!”
老女人抬头守望,嘴角喃喃对着一条贯穿的庆阳路寻思。
或许落山光辉抬起头,学生们才是这关东煮的消费王道。
老女人翘起屁股扑潵,稍稍没了灰土再次伫立窗口中央呐喊一番。
恐怕众人谁也不曾见过那黑色窗口中隐藏的两鬓白发亦或是焦黄面容。
好在两对格外特别的眼眸外加一口古代时美人佳肴里常用的樱桃嘴巴最为光耀。
老天始终回馈于女人的大好年华。
不知从何时说起的陈年往事,姜小闻又一眨眼间看着还是如同昨日的画面。
今天的关东煮开门可真早,难道仅仅是因为她雇佣了自己而感到骄傲?
屏住呼吸。
很快,姜小闻沉思的慢慢向那间小屋越走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