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鲜血……
漫无边际的血色将我包围。
我从噩梦中惊醒。
风从打开的窗户中吹来,黏腻的汗液粘在我的衣服上。
许茜死后的一个月里,我反反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
梦中,尖叫、救护车的鸣笛声几乎要将我杀死。
这是一个可怕的预兆。
我起身去厕所洗了把脸,徐良也跟着起身:怎么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被灯光照得惨白,沉默了一会儿:你还会回来吗?
他没有说话,走过来,抱住我,把脸搭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呼吸着。
我们都知道早晚有一天,他会离开的。我们的关系,从来都不是光明正大的。如果有一天,我们暴露了,他会离开。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和他心照不宣,彼此沉默着,聆听彼此的心跳,被禁锢在无边的黑洞里。
我就像他的一只猫,他会把鱼给我,牛奶给我,爱也给我,但总有某些必要的关键时期,他会抛弃我。
他爱我吗?
爱。
他会抛弃我吗?
不知道。
我不明白,我们的爱情不是偷来的,却因为这段关系,我们要面临如此的抉择。
如此彷徨,如此恐惧,害怕失去,更可能亲手推远了距离。
我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如同在洪水中找到了一块浮木:你不能抛下我。
我的声音颤抖着:徐良。我们,我们之间……
我们之间是什么呢?什么也不是。
他想要抛下我,走得干干净净,我连个他爱我的证明都没有。
那盒花都枯萎了。
我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我只是一朵沉入沼泽的花。
这样的爱情,又能维持多久呢?
总有被发现的一天。
世间悲喜不通,充满假象与痛苦。
我会腐烂成一具尸体,在满是恶臭的房间内。
徐良给了我太多甜美的幻想,但他不能给出一句承诺。他爱我,但有时候就是这样,因为太爱了,所以不敢给出任何承诺。
他最终会走,所以他离开了。
那天发生了什么呢?
歇斯底里的尖叫、咒骂、被摔碎的碗、一片狼藉的客厅。
我就站在那片狼藉里,看着徐良收拾好了一切,拎着行李箱,带走的东西那么少,却把一切都带走了。
我说:你要走。
他苦笑着:是啊,我要走了,小夕。
我问:你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我要走了。
然后,他就拉着行李箱走了。
他带走了一切,唯独留下了我和那些痛苦又美好的回忆。
我父亲是一个重利的商人,在第二天就坐上飞机,走了。他估计是不会想认我这个儿子了。
我母亲开始严密监管我的一切。
但她不知道,徐良给我留下了一个日记本。
「2017年5月28日
我想养一只猫崽崽,鱼给他,牛奶给他,爱也给他,我的猫崽崽,挑食很严重,所以一定要健康长大,我的猫崽崽,要长命百岁啊。
小夕。
要一直开心,要一直向前,不要等我。」
那是他一个月之前写的。
我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
知道我挑食还不留下来好好照顾我,还要走。真是……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我真的……很讨厌啊。
雨水从我的身体里蔓延出来。
我是一条溺亡的鱼。
我一直都在等他。
如此的生活过了将近半年。
六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是等待的时间是煎熬的。
上早读的时候,云锦书把我叫了出去。
我问:老师,有什么事?
云锦书朝我后面扬了扬下巴:有人找你。
我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一股熟悉的气息将我包围。
我没有回头,身体僵硬到动不了。
他从背后环抱住我:小夕。
眼泪夺眶而出。
他抱紧了我: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终于转过身去:你还知道回来?
我哽咽着:我等了你好久。
他说:我知道。
他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但我安置好了一切。
徐良小心翼翼地问: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呢?
这个人,他一无所有,走时带走了我全部的爱。可我还敢爱他。
我等了那么久,那么长时间,终于等来了一个结果。
黄昏停留在云与云的交界处,江面如白练进了橘黄的染缸,时间定格在此处,我们在平坦大道上穿越如山的人海,浪漫出逃。
迎面而来的风,会将我们吹向哪片海。